對方回以微笑：“您謬贊了?！?/br>
    瑪格絲和埃莉諾都在會客廳等待她, 摩根對這兩位同母異父的jiejie都不熟悉，但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兩者間的不同：瑪格絲較她們年長許多,離開家族的時間也更早，性情穩(wěn)重, 也更有“客人”的感覺, 而埃莉諾兩年前才出嫁，拜訪廷塔哲堡對她而言就像回到家里一樣, 或許是因為年輕，她在舉手投足間依然流露出少女的輕快與嬌憨，像一只活潑的小鳥，很難想象她其實已經(jīng)育有一子。

    “摩根！”埃莉諾大膽地打量她，咯咯笑道，“好久不見，你真是越長越美了。”

    瑪格絲向她微微頷首：“初次見面，公爵大人?！?/br>
    她表達得很含蓄，但摩根能領(lǐng)會她的意思。瑪格絲是洛特王的妻子，和埃莉諾一樣都是王后，照理不需要對她用尊稱，她只是在隱晦地表示洛錫安和奧克尼是站在她這邊的。

    “都是姐妹，干嘛這樣疏遠？”談話才剛剛開始，埃莉諾手中的酒杯就已經(jīng)空了一半，“在家里的感覺真好，莊園的葡萄藤都枯死了，下面的人也不上貢蜂蜜，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喝過甜酒了?！?/br>
    “田地里顆粒無收，有時連糧食都會短缺，何況是酒水。”瑪格絲回答。

    “我才不管呢?！卑＠蛑Z抱怨道，“我可是加羅德的王后，怎么能連酒都喝不上？”

    聽到她們這樣一唱一和，摩根心下了然。

    按照廷塔哲家族的財政收支記錄，加繆爾在管理期間一直在為洛錫安、奧克尼和加羅德提供援助，有時是金錢上的，有時是糧食上的，即便是在康沃爾最艱難的時刻，他也會留出一部分物資送到洛特王和南特斯王手中，這種援助并非是出于攀附之心——畢竟廷塔哲連卡美洛特的王室都不在乎，更別說其他國家了，純粹是加繆爾對瑪格絲和埃莉諾的疼愛。

    雖然摩根先前已經(jīng)聽聞了不少加繆爾的事跡，也知道這位舅舅對他母親的愛幾乎是毫無底線的，但也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能在康沃爾餓殍遍地的情況下把領(lǐng)地的糧食送給別人……難怪封臣們提起他的時候總是一臉復(fù)雜，加繆爾有手腕也有能力，只是他的缺點實在太過明顯，對于他的離世，他們心里盡管哀慟，但更多的是慶幸。

    即位后，摩根立刻停掉了這種毫無收益的供給，不過妖精之血已經(jīng)歸位，康沃爾的情況遲早會好轉(zhuǎn)，而洛特王和南特斯王都沒有異種血統(tǒng)，也沒有地荒防治的意識，境內(nèi)的農(nóng)收只會不斷惡化，她本就打算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恢復(fù)對這兩國的供給，并借此進一步掌控洛錫安、奧克尼和加羅德的經(jīng)濟，不過對方既然先一步找上門，她倒也想看看對方是如何盤算的。

    “說到這個……”埃莉諾卷起一縷鬢發(fā)，天真無邪地沖著她笑，杯中的蜜酒已然見底，臉頰上布滿了紅暈，“對了，小妹，除了祝賀你成為公爵，南特斯還讓我問你這一季的糧食什么時候才能送到?！?/br>
    “這個季度恐怕是趕不上了?！彼龂@息一聲，“舅舅過于思念母親，甚至不惜挪用康沃爾的全部地脈，想要施展復(fù)活之術(shù)，導(dǎo)致康沃爾境內(nèi)連年歉收，連我自己領(lǐng)地內(nèi)的百姓都難以果腹，何況是將糧食分出去援助他國呢?！?/br>
    “怎么可能呢？”埃莉諾說，“上個季度舅舅也給加羅德送了糧食過來?！?/br>
    “是嗎？看來舅舅愛加羅德的百姓遠勝于康沃爾的子民，那就不妨讓他下葬于加羅德的王室墓地吧?！蹦Ω氖持篙p輕點擊桌面，“舅舅為施展復(fù)活之術(shù)而污染了家族墓窖，我正頭疼該讓舅舅于何處長眠……康沃爾資助了南特斯王那么久，應(yīng)該能在加羅德的土地上有一處容身之所吧？墓志銘可以落款為'加羅德忠實的朋友'。”

    聽到她的話，埃莉諾臉色大變，連瑪格絲的臉色都蒼白起來：“怎么能讓加繆爾舅舅在家族墓窖以外的地方下葬呢？他、他應(yīng)該與母親同眠才對。 ”

    “母親應(yīng)該與她的丈夫同眠?！睙o論見面之前做了怎樣的準(zhǔn)備，此刻她們臉上的不安都是真實的，“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舅舅似乎忘記了將格洛斯爵士葬入廷塔哲的家族墓窖，等勒菲大圣堂的凈化結(jié)束后，我會擇日將他移入墓窖，不過在石碑上，他的名字在恐怕得屈于母親之后了?！?/br>
    “可是……”埃莉諾咬著嘴唇，也許是因為微醺，她連咕噥都斷斷續(xù)續(xù)，“怎么能這樣呢……如果母親知道，也不會高興的……”

    她命仆從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酒，像是要定一定神，可當(dāng)她因為暈眩而將蜜酒灑出來時，餐桌前就只剩下一位酒鬼王后了。

    摩根本以為她會當(dāng)場大發(fā)脾氣，長姐瑪格絲遠嫁后，她們的母親伊格琳沒過多久就因為廷塔哲的戰(zhàn)敗而成為了尤瑟王的戰(zhàn)利品，被迫離開康沃爾前往卡美洛特，埃莉諾成為了加繆爾唯一的精神寄托，完全是被溺愛著長大的，嫁給南特斯王也完全出自她本人的意愿，沒有任何政治聯(lián)姻的成分。

    她和埃莉諾雖然童年相識，但感情不深，對方?jīng)]有理由為了她按捺脾氣。

    摩根不著痕跡地觀察兩人的神情，發(fā)現(xiàn)她們臉上都有一種類似的，怒氣滋生又消融的失落感。

    差點忘了，廷塔哲家族的成員，無論體內(nèi)的妖精之血多么稀薄，都會對血統(tǒng)覺醒者產(chǎn)生天然的親近感。

    這對于她是一種利好，但還不夠——她需要的不只是親近，而是溫順與服從。她需要她的姐妹們在作為國王的妻子之前先做廷塔哲的女兒，而在不久的將來，她們會明白做女兒遠比做妻子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