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位康沃爾公爵?！爆?shù)铝展殴值恼Z氣令她感到不適,周圍的貴婦人們也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起來，像一群嘈雜的母雞, “原諒我如此愚笨，許多領(lǐng)地都有自己的女主人，女公爵卻是罕見至極。”

    杜爾達(dá)夫人咯咯輕笑：“她繼承了她丈夫的名號，日后她的丈夫又該叫什么？公爵夫婿？”

    康沃爾位于不列顛的最南端，遠(yuǎn)離北方諸國，消息難免滯后，然而這些人對康沃爾的富庶一無所知，對于摩根繼承爵位這點(diǎn)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倒是念念不忘。

    考慮到廷塔哲家族的名聲，加繆爾舅舅真正的死因并未對外公布，大多都以為他是勞累過度以至于身患重疾，沒能挺過那個冬天。兩年前，在她和埃莉諾的請求下，摩根終是答應(yīng)讓舅舅在廷塔哲的家族墓窖下葬，雖然不能與母親合葬，但至少在同一個墓室，以舅舅犯下的滔天大罪，能有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了。

    瑪格絲放下酒杯：“我若是男人，能有幸迎娶南方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又哪會在意別人怎么稱呼我呢？”

    聽到她的話，在場的貴婦人們驟然陷入了沉默——從她們臉上尷尬的神情來看，大抵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站在摩根那一邊。

    尤瑟王與廷塔哲家族之間的關(guān)系十分微妙，摩根與她同母異父，年齡上又相差太遠(yuǎn)，而摩根繼位的時間點(diǎn)又剛好是加繆爾舅舅去世后不久，難免惹人生疑。她們多半以為她會對摩根心存不滿，先前那些刻薄的話只是為了取悅她……只是在她們內(nèi)心深處，或許也覺得女人成為公爵這種事情怪可笑的。

    她又有什么資格譏諷她們呢？瑪格絲心想，兩年前，她也曾表現(xiàn)得像是一匹被馴服的母馬，直到摩根為她解開韁繩，喚醒她的天性。

    好在氣氛沒有繼續(xù)僵持下去——斯圖亞特王的兩個兒子，艾德里安與尤倫斯來到了她們跟前。

    “瑪格絲陛下。”長子艾德里安率先向她行吻手禮，“上一次見面已經(jīng)是三年前，您看起來愈發(fā)美麗了?！?/br>
    “瞧瞧這位風(fēng)度翩翩的年輕人是誰？”瑪格絲允許自己露出微笑，“斯圖亞特王一定會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兒子而驕傲的?！?/br>
    “您謬贊了?！睂Ψ叫α似饋?，“今天一整天，我都會為了這句稱贊而興奮不已的?！?/br>
    艾德里安確實(shí)如傳言中那般，從她記憶中的少年人變成了一名意氣風(fēng)發(fā)的成年男子。他的相貌繼承自母親薇奧拉王后，高大英俊，有一頭濃密卷曲的黑發(fā)和寶藍(lán)色的眼睛，據(jù)說他在劍術(shù)上也頗有水準(zhǔn)——當(dāng)然，是在競技場上——以他的年齡和身份，也算是罕見的青年才俊了。

    可那又如何呢？論武藝，她遠(yuǎn)嫁之前洛特就已經(jīng)是戰(zhàn)功赫赫的國王了，論外貌，南特斯是放眼整個不列顛都稱得上首屈一指的美男子，然而他們都是糟糕的丈夫。艾德里安并不比他們更優(yōu)秀，但有一點(diǎn)是值得她認(rèn)可的，那就是他在私生活方面沒有任何桃色傳聞。

    艾德里安問候完之后，尤倫斯才在落后兄長半個身位的位置向她行禮：“見到您是我的榮幸，陛下。”

    與長子艾德里安相比，次子尤倫斯就有點(diǎn)相形見絀了。他與父親斯圖亞特王肖似，黑發(fā)長及肩膀，眼睛是鋼灰色的，長相倒也算出眾——但不如兄長，身材挺拔——但不如兄長，也學(xué)習(xí)武藝——但不如兄長，他臉色蒼白，面龐瘦長，眉目中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陰沉，站在神采飛揚(yáng)的兄長身邊，猶如陽光照射下蔓延的陰影。

    一時間，瑪格絲甚至分不清是尤倫斯的黯淡助長了艾德里安的自信，還是艾德里安的光芒讓尤倫斯只能在角落里消沉度日。

    與在場的貴婦人們逐一問安后，艾德里安和尤倫斯便告辭離去了。雖然這次見面很短暫，倒是讓瑪格絲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阿勒爾殿下呢？為何這次宴會上沒有見到她？”

    阿勒爾·米斯里爾是斯圖亞特王與先王后之女，原本排行第二，母親在生第四個孩子時難產(chǎn)而亡，孩子也沒有保住，兩個兄弟也先后因?yàn)椴∫唠x世。后來斯圖爾特王娶了伯爵千金，也就是如今的薇奧拉王后，與她育有兩子，也就是艾德里安和尤倫斯，這也是阿勒爾比兩個弟弟年長了近一輪的原因。

    雖然阿勒爾地位尷尬，身為女兒也不受斯圖亞特王的重視，但她畢竟是王室直系，不可能沒受到邀請。

    聞言，在場的貴婦人們都面面相覷。好一會兒過后，瑪?shù)铝辗蛉瞬胖е嵛岬溃骸澳氐奖狈降臅r間不長，也許還不知道這個消息……那位殿下前段時間因?yàn)閠飲用來歷不明的魔藥而病倒了，至今還未康復(fù)?！?/br>
    “來歷不明的魔藥？”

    “是啊，真是入魔了?！本S娜夫人嘆息一聲，“她身體健康時都保不住孩子，更何況是在失去生育能力之后呢……”

    瑪格絲正欲追問，她的侍女忽然走到她身邊輕聲道：“陛下，廷塔哲的使團(tuán)到了?！?/br>
    聞言，她猛地站了起來，甚至顧不得在場其他貴婦人驚異的目光，只是提著裙子快步往外走，站在城堡的露臺上望眼欲穿地等待著。

    俄而，洛奇堡1的大門緩緩敞開，一面墨綠色的巨大旗幟映入眼簾，上面用銀線繡著廷塔哲的家徽白色大角鹿，兩百名全副武裝的騎兵井然有序地排成兩列，灰色的盔甲在稀薄的日光下泛著冷光，即使只是遠(yuǎn)遠(yuǎn)觀望，都能感覺到幾百只鐵蹄落地時的震顫和飛揚(yáng)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