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尤倫斯聽見自己的聲音：“是，父王?！?/br>
    為什么他沒有拒絕呢？

    直到他默默無言地跟著那些人走到另一扇大門前，這個問題依然在他的腦海中盤桓。

    “尤倫斯殿下?！遍_口的是那個老修女，她的聲音又粗又沉，聽起來像是被閹了的公雞，“請您脫下身上的衣物?！?/br>
    “什么？”

    “請您脫下身上的衣物?！彼D了一下，補充道，“所有的衣物。”她說得很慢，仿佛擔心他聽不懂一樣。

    尤倫斯環(huán)視四周，第一次意識這個房間也是如此昏暗。此時是白天，但他們把窗簾拉了起來，用蠟燭照明，真是莫名其妙。不遠處的圓木凳上放了一個銅盆，銅盆里盛滿了熱水，蒸騰著氤氳的霧氣，盆邊搭著一塊毛巾，毛巾邊是一塊羊油肥皂和一把剃刀，刀鋒在燭光下閃爍著冷光。

    “你們最好注意自己的態(tài)度?！彼鋈徽f道——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些，也許是某種恐慌，某種無來由的預(yù)感，“我很快就會和王女結(jié)婚，代替艾德里安被任命為王儲，成為你們的國王?！?/br>
    他們其實是康沃爾人，只是現(xiàn)在的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當然，殿下?！贝┖谂鄣哪腥司谷桓覠o禮地對他皺眉，“但那也是您做完藥檢之后的事情了?！?/br>
    “藥檢？什么藥檢？”

    “一項關(guān)于您是否干凈的檢查?！本G袍女回答，語調(diào)比她的同伴溫和一些，“雖然廷塔哲與米斯里爾的聯(lián)合勢在必行，但猊下的健康也是極為重要的，考慮到您……豐富的私生活，可能會導(dǎo)致一些疾病，我們必須確保猊下的貴體不會被那些臟東西沾染?！?/br>
    尤倫斯一時竟分不清對方口中的“臟東西”是指什么，但綠袍女的口音讓他意識到了對方是南方人：“猊下又是誰？”

    “摩根勒菲，高貴的妖精之血，康沃爾公爵，廷塔哲的主人，尤瑟王之女，以及您未來的妻子。”回答他的是老修女——她說得如此順暢，就好像這輩子都在等著別人來問她這件事，好讓她背出這一串順口溜似的名號一樣。

    “那么你們就回去告訴我未來的妻子，我不會配合這種荒謬的鬧劇。”

    “我們愿意尊重您的意見，殿下?！崩闲夼f，“但是沒有藥檢，就沒有婚禮，自然也沒有未來的妻子。”

    她憑什么對他提要求？不錯，摩根勒菲曾經(jīng)是國王的女兒，然而尤瑟王已經(jīng)死了，王都卡美洛特早已落入他人之手，摩根勒菲如今膽敢對他擺臉色，不過是因為南方是富庶之地，外加父王總是喜歡給潘德拉貢家族舔鞋罷了。如今是廷塔哲有求于米斯里爾，她在他面前只是一個乞丐。

    “你們的猊下只能選擇和我結(jié)婚?！?/br>
    “或許是，或許不是，以后的事情誰能料到呢？”綠袍女柔聲答道，“如果我們樂觀一點，也許艾德里安殿下并沒有跑得那么遠?！?/br>
    她的話令他打了一個冷顫……好一會兒過去，尤倫斯才意識到他的內(nèi)心所想其實毫無遺漏地反饋在了他的身體上，所有人都看到他因為這句話而身體發(fā)抖，仿佛光是“艾德里安”這個名字就足以喚醒他內(nèi)心最深刻的恐懼，讓他渾身癲顫。

    這令尤倫斯感到羞恥，但他也難以發(fā)火，綠袍女的話刺破了他無法宣之于口的擔憂——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艾德里安愿意回來，父王最后一定會原諒他，而摩根也一定會同意與他重續(xù)婚約。

    從小到大，艾德里安總是能理所應(yīng)當?shù)氐玫揭磺?，父親的青睞，母親的驕傲，大臣們的認可，在比武競技場上，他永遠t是最出風頭的那個（哪怕他沒有拿到冠軍），千金們懷春的目光也永遠跟隨著艾德里安……而他不過是兄長的影子，一個不必要的替代品。

    所以他才沒有膽量對父王說“不”，僅僅是因為艾德里安不在了，這些事情才會輪到他，哪怕是現(xiàn)在，艾德里安也能隨時從他手里奪走一切……多么可笑。

    “她也讓艾德里安做了這些？”

    “如果艾德里安殿下也在婚前與其它人發(fā)生過性行為，是的?！?/br>
    “隨便你們吧?！彼吡Ρ３种灰詾槿坏谋砬樗砷_了腰帶，“我根本不在乎?！?/br>
    沒必要驚慌失措，他告訴自己，即使艾德里安在這里也不會得到什么優(yōu)待，但濕冷的空氣依然讓他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脫完衣服后，黑袍男在銅盆里洗了手：“弗莉達修女，我需要一點照明?！?/br>
    老修女將油燈拿到他附近，灼熱的溫度仿佛要把他的毛發(fā)燙焦。

    黑袍男用肥皂沫打濕了他的下體，當他拿起剃刀的時候，尤倫斯僵硬地問道：“你在干什么？”

    “我們需要清理您的毛發(fā)，殿下?！本G袍女替她的同伴答道，“這樣能更好地觀察您的衛(wèi)生狀況，剃下來的毛發(fā)則會被用于魔藥檢測?！?/br>
    尤倫斯幾乎以為他們是在故意羞辱他，然而黑袍男的動作很快，很熟練. 。他將落在毛巾上的毛發(fā)收集起來，放在了一個盛著淡綠色液體的小碗里。

    在他工作期間，綠袍女蹲下身，仔細端詳他的身體，神情非常冷靜，仿佛是在看著一塊凍rou，如果被檢查的人不是他自己，也許他會覺得對方在看一具尸體。

    “表皮平滑，無皰疹、溢膿和異常瘢痕，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明顯的病灶?！本G袍女說，“德翁特，你那邊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