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梅林被她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解除了幻術(shù)，“你、你還好嗎？”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愚弄別人的回憶對你來說是那么大的快樂嗎？”

    “什么？我沒有！我只是……”他看起來既迷茫又無措，“我沒有想要愚弄你，只是以為這樣能讓你開心一點……我、我很抱歉……”

    她想起巴爾，想起塔瑪，想起她在秘密通道后的房間里留給那個女孩的信，她自以為在那些文字上寄托了美好的祝福，實際不過是她一廂情愿的幻想，就像她曾以為蛾摩拉會成為文明之城的象征……可塔瑪最后還是死了，她的國家也滅亡了，在那些扭曲了真相的文字中淪為罪惡的符號。

    她感到哀傷，疲倦，同時又感到瘋狂，那些美好和痛苦的畫面在她眼前交錯，但最終都變成了痛苦，當(dāng)對方輕輕擁抱她的時候，她忽然有了一種被擊潰，摧枯拉朽的感覺— —自從蛾摩拉隕滅后，她以為再也不會有任何東西能令她流淚了——但舊時光終究還是抓住了她，讓她忍不住在對方的懷抱里放聲痛哭。

    梅林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似乎在努力從他稀薄的人性中擠出一點溫情給她，她卻回想起利瓦蘭王擁抱崔斯坦時的一幕——也許這就是巴爾希望見到的，年輕的王女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她的撫養(yǎng)者身邊，一個破碎的家重新變得完整，一座衰敗的城市重新被注入生機。

    所以他在這個與過去沒有半點相似的國度里徘徊不去，苦苦尋覓著往昔的影子，期待著記憶中那些美好的事物終會落葉歸根，他并不知道蛾摩拉的名字已經(jīng)湮沒在歲月之中，什么也沒有留下。

    第295章

    早晨,凱照舊洗了臉，隨便往肚子里塞了點干糧果腹——利瓦蘭王在糧食供給上從不吝嗇，但凱已經(jīng)厭倦了硬邦邦的腌羊rou（每吃一口他都感覺羊蹄子要伸進他嘴里了） ,與其期待羅奴亞的倉官能在老山羊身上施展什么奇妙的烹調(diào)手法,不如指望等會兒巡邏的時候獵到幾只山雞或野兔。

    通常來說，巡邏應(yīng)該是基層士兵的工作，但自從羅奴亞遭遇災(zāi)禍后，人口大量流動, 附近一帶的治安每況愈下, 強盜劫掠商隊和普通百姓的情況時有發(fā)生，摩根應(yīng)利瓦蘭王的請求，會派遣一些武藝高強的騎士協(xié)助羅奴亞重整秩序。

    今天也是他和艾斯翠德搭檔工作，后者不僅是廷塔哲的首席騎士,還是摩根的近身鐵衛(wèi)——乍聽起來和貝德維爾差不多，但在女王陣營中,這是一個象征著無限榮耀的名號。

    在軍營中，她享有單獨的營帳,而且緊挨著摩根,凱從沒真正進去過，但知道里面有一座橡木鑲銅的大浴缸,只要抵達大型營寨，果盤里就不會少了梨子（她喜歡吃梨子） ,足見女王對她的寵愛。

    凱很羨慕對方出門在外還能洗到熱水澡，但也知道她沒法像其他騎士那樣一堆人光著膀子在野外的湖泊里洗澡,只是偶爾會去蹭幾個梨吃。

    “艾斯！”他在營帳外喊, “該去巡邏了！”

    “請稍等片刻，凱爵士?！卑勾涞略跔I帳里應(yīng)道, “我得先去鐵匠那里把紅巖牽回來?！?/br>
    紅巖是艾斯翠德的戰(zhàn)馬——給一匹棗紅色的馬起名紅巖，真是“富有”想象力——幾天前它的馬蹄鐵裂開了，卸下壞掉的蹄鐵后，還得先清理馬蹄里嵌著的碎石，然后才能重釘蹄鐵。

    艾斯翠德離開后，阿諾躡手躡腳地出現(xiàn)了，像是一頭牛誤穿了小孩的鞋子，凱看著他用這個滑稽的姿勢走到他面前，表情十分嚴(yán)肅：“你最好別太過分，凱爵士?！?/br>
    凱只覺得對方莫名其妙：“干什么？又不是我強迫你踮腳走過來的?！?/br>
    “聽著，凱爵士，你是一個好伙計，像是一個會說俏皮話版本的加荷里斯殿下。”阿諾說，“可如果你敢拿艾斯翠德爵士取樂，我們所有人都會毫不客氣地把手套砸到你的臉上。”

    “我哪里有拿她取樂？這幾天我們不是相處得挺好嗎？”

    “哼，最好是這樣?！?/br>
    看來這種沒頭沒尾的說話風(fēng)格是近幾年不列顛的流行趨勢——凱感覺這種雞同鴨講的情況似乎發(fā)生得越來越頻繁了：“算我求你了，說點人能聽懂的話。”

    聞言，阿諾忽然滿臉通紅，從謎語人變成了結(jié)巴人，嘴里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如果不是他剛才話還說得挺順溜，凱差點以為他的喉嚨里卡了塊羊碎骨。

    “總之，別指望這種把戲可以騙過誰?！睂Ψ秸f，“已經(jīng)有人將情況如實匯報給猊下了，相信我，你不會想見到她發(fā)怒的樣子?！?/br>
    凱確實不太想見到摩根發(fā)怒的樣子——是的，他已經(jīng)能預(yù)料到他的小老弟胳膊肘往外拐的嘴臉了——但這不妨礙他覺得女王麾下的騎士們有事沒事就愛找家長打小報告的行為很幼稚：“謝謝你的警告，阿諾，等我的腦袋被淋上焦油，插在尖刺上的時候，每次你路過我都會說聲'你好'?！?/br>
    阿諾看起來更著急了，可惜他連半個字都擠不出來，看來“嘴笨”是女王黨騎士的另一大特征。

    就在此時，艾斯翠德牽著紅巖回到了營帳前，她的目光在他們之間徘徊，最后落到了他身上，神情有些無奈：“別逗他了?！?/br>
    凱翻了個白眼：“是啊，國王手下的大壞蛋凱又來欺我們的小可憐阿諾爵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