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還是選瞻郎吧?！彼ㄗh道，“太子溫柔敦厚，德端莊重，得帝后贊許，朝臣?xì)J服，你選他，一定不會出錯(cuò)?！?/br>
    覓瑜抬眼看他：“我選了瞻郎，你會對我溫柔體貼嗎？”

    他道：“自然?！?/br>
    她道：“你現(xiàn)在對我不溫柔、不體貼嗎？”

    他道：“終究還是有一點(diǎn)差距的?！?/br>
    她詢問：“差在哪兒呢？”

    他想了想，回答：“我在作為瞻郎時(shí)，說話會比較和顏悅色？生氣的時(shí)候也會收斂怒火，不嚇到你？”

    覓瑜：“……”

    她干巴巴道：“我不覺得你在身為瞻郎的時(shí)候，對我很平和……”明明威勢迫人，什么溫柔敦厚、德端莊重，都是表象。

    為人倒是比較正經(jīng)，比如剛才那句話，就不是盛瞻和會說的。

    但這些都是細(xì)枝末節(jié)，既影響不了大局，她也不在乎。

    他從善如流地改口：“那你就選隆哥哥。”

    她還是搖頭。

    “為什么？紗兒不喜歡他嗎？”他笑著詢問。

    “瞻郎和隆哥哥，紗兒都喜歡?！彼恢赖趲状芜@么回答，“但是你成不了他們，瞻郎也好，隆哥哥也好，你都再無法純粹地成為他們?！?/br>
    “哦？”他似是來了興致，“理由?！?/br>
    “因?yàn)槲乙呀?jīng)知道了真相?！彼?，“我知道你沒有患病，也知道瞻郎和隆哥哥都是你，感受過瞻郎的沉著冷靜，領(lǐng)略過隆哥哥的瀟灑不羈?！?/br>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再單純地成為其中一者，我會……感覺很奇怪，因?yàn)槲仪宄刂溃谀愕纳砩?，有著另外一重性情?！?/br>
    “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他溫聲道，“是我思慮不周，在這皇宮里浸yin久了，便以為人人都是宮中人，即使明知他人戴著假面，也會裝作不知道，共演一出大戲。”

    “你與他們不同，紗兒?！彼錆M愛憐地?fù)崦哪橗?，“你天真、單純、善良，有一顆赤子之心，我不該再欺騙你，和你一起自欺欺人?！?/br>
    “我答應(yīng)你?！彼手Z道，“從今往后，在你面前，我便是真實(shí)的我，不僅僅是盛瞻和，也不僅僅是盛隆和。”

    第118章

    盛隆和的一席話, 聽得覓瑜怦然心動。

    她嫣然笑著，喚他：“夫君……”

    他含笑回視：“所以這是你對我的新稱呼？不再是瞻郎，也不再是隆哥哥？”

    她搖搖頭：“你喜歡什么, 我就喊你什么, 瞻郎也可以, 隆哥哥也可以。”

    “這話應(yīng)該由我來說。”他道，“你喜歡喊我什么，就喊什么，一切隨你心意?！?/br>
    聞言, 覓瑜好好地想了想，最終還是覺得夫君合適。

    這是最公允的稱呼，避免了對他身份的偏頗, 她不想在她喊了瞻郎或隆哥哥之后, 他在言行時(shí)偏向其中一方, 這樣有違她的本意。

    至于她在心里對他的稱呼，則選了盛隆和。

    雖然盛瞻和與盛隆和都是圣上賜給他本人的名字, 都屬于他，但他終究是十皇子，理當(dāng)用十皇子之名。

    當(dāng)然，嚴(yán)格來說, 盛隆和之名是由盛瞻和衍生出來的，沒有盛瞻和, 就沒有盛隆和, 不過說到底，這也只是一個(gè)稱呼, 用不著太過講究。

    她愿意稱呼他為盛隆和，他就是盛隆和。

    這么想著, 她開口道：“那……那我還是喚你夫君吧?！?/br>
    “好?！笔⒙『托χH了親她的鼻尖，回應(yīng)，“娘子?！?/br>
    覓瑜對此有些開心，亦有些不開心，抿嘴細(xì)聲道：“別叫我娘子……我又不像你有兩重身份，你可以喚我紗兒……”

    他明知故問：“你難道不是我娘子嗎？”

    她嘟唇撒嬌：“我更喜歡你喚我紗兒。”

    他又道了一聲好，喚她：“紗兒。”滿足她的心愿。

    覓瑜悅?cè)惠笭枴?/br>
    作為回報(bào)，她在他的唇上親了親，補(bǔ)充道：“我不是只允許你喊我紗兒，瑜兒、娘子這些稱呼，你都可以喊，我只是……更喜歡你這么喊我?！?/br>
    他含笑回應(yīng)：“無妨，瑜兒的稱呼本就是我胡吣的，用來逗趣，若你在當(dāng)年坦然接受，我反倒不會時(shí)時(shí)提起?！?/br>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就想起了他當(dāng)初的氣人模樣，還有他的小瑜兒與小魚兒之論，立時(shí)收起笑容，羞嗔。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明明聽明白了，還假裝糊涂來戲耍我，你可真是討厭。”

    “因?yàn)榧唭荷鷼獾哪雍苡腥??！笔⒙『托χ牧伺乃哪橆a。

    “就像現(xiàn)在，你圓著臉蛋，抿著小嘴，擺明了對我不滿，說話的聲音卻帶著軟調(diào)，聽了讓人心里發(fā)癢，誰能忍住不逗弄你？”

    覓瑜越發(fā)羞惱：“只有你會這么逗弄我?！?/br>
    他道：“那是因?yàn)閯e人沒有見到過你這副模樣，若是見到了，他們一定也會同我一樣，甚至還及不上我君子，對你處處以禮相待。”

    她感到不可思議：“你對我處處以禮相待？你——你可真是大言不慚?！彼@會兒還一.絲不掛地在他懷里躺著呢。

    他悠然道：“我指的自然是在我們成親之前，尤其是清白觀那會兒，你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對我毫不設(shè)防，我若想做些什么，你早就成了我的妻子?！?/br>
    她面龐一熱，羞赧道：“你……你不害臊，那時(shí)我才只有十四歲?！?/br>
    他泰然自若：“我為什么要害臊？我又沒有不守君子之道，欺負(fù)十四歲的你?！?/br>
    覓瑜抿著嘴，想不出反駁的話，又不甘心落于下風(fēng)，干脆同他算起了另外一筆賬：“你還沒有告訴我，當(dāng)年你在離開清白觀后，為什么不來找我？”

    “你不是喜歡我嗎？喜歡到了暗中派人盯著我的程度，那你為何不來找我？說不定你來找我一趟，我就……”

    “就會提前成為我的妻子？”盛隆和笑著接過話。

    “你想得美?！彼p嗔，隱去一抹嬌俏的笑意，“頂了天和你提前定親，成親一事……自然要等到我及笄后。”

    話畢，她又睜大眼看向他，認(rèn)真道：“這回你可不能再推諉，說什么日后相告了，我已經(jīng)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你‘想想’，我——我現(xiàn)在就要知道真相。”

    “不會了?！彼ＷC，“一切真相，我都會告訴你，不再瞞你?！?/br>
    在覓瑜的鄭重等待中，盛隆和思索稍頃，緩緩開口：“此事說來復(fù)雜，但與你無關(guān)，緣由皆出在我的身上?！?/br>
    “當(dāng)時(shí)，太乙宮中有人欲取我性命，我尚未查清究竟，若貿(mào)然表露出對你的心意，很有可能會牽連到你。”

    “至于后來，則是因?yàn)槌蒙系氖虑椤！?/br>
    他詢問道：“去歲七月，并州干旱一事，紗兒可有聽聞？”

    覓瑜仔細(xì)回憶：“有點(diǎn)印象，爹爹在閑談時(shí)提過……好像旱情沒有持續(xù)太久？不過半個(gè)月便結(jié)束了？”

    “一個(gè)月不到?！彼o予更精確的回答。

    “七月上旬，并州久未降雨，陷入干旱，下旬，一云游道士飄然而至，言旱情并非天災(zāi)，乃地龍堵水，只需疏通龍泉，便可解決干旱?！?/br>
    “并州布政使半信半疑，撥出一列人手，在道士的指點(diǎn)下挖龍泉，沒想到果真挖出了泉水，水流汩汩而出，很快噴涌成河，避免了大片禾苗干枯。”

    “布政使上稟此事，父皇聞訊大喜，下旨傳召云游道士入京，親自接見，敕封其為洪源先生，授寶箓金印?！?/br>
    覓瑜有些緊張地聽著：“這位……洪源先生，有什么特別之處嗎？”需要他單獨(dú)拎出來講？莫不是又一個(gè)神妙真人？

    盛隆和微微笑了一下：“有，他是我安排的人?！?/br>
    她一愣：“是你……？”

    他頷首：“施不空以妖術(shù)惑君，深得父皇寵信，尋常手段奈何不了他，想要扳倒他，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可惜他當(dāng)年出現(xiàn)的時(shí)機(jī)太巧了，可遇而不可求，他又的確有幾分能耐，林檀游縱然得了父皇欣賞，也無法與他分庭抗禮?！?/br>
    林檀游？是那個(gè)云游道士的名諱嗎？

    覓瑜在心里思考著，口中詢問：“那，這位洪源先生，到底是道士，還是——”

    “他是道士，也頗通妙法?！彼?，“但沒有江佶孟上稟得那樣神乎其神，所謂的地龍堵水與疏通龍泉，不過是借以玄妙之言，說來忽悠人的罷了?！?/br>
    她又是一疑：“江——”

    他像是知道她想問什么一樣，回答道：“江佶孟是并州布政使。”

    “他也是你的人嗎？”覓瑜問道。

    盛隆和沒有否認(rèn)：“他雖然不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但也算是我的謀臣，為我效力?！?/br>
    覓瑜恍然。

    并州布政使與云游道士，真是好一個(gè)搭配，難怪能把圣上蒙在鼓里。

    唯一的問題是——

    “并州的旱情……”

    “并州確實(shí)經(jīng)歷了干旱?！笔⒙『偷溃斑@種事既做不了假，我也沒有狠心到置萬千百姓于不顧的地步?！?/br>
    “不過幽州、冀州、并州三地常年缺水，一旦哪年少雨，便會鬧災(zāi)，想要等待一個(gè)合適的時(shí)機(jī)，不難?！?/br>
    “至于龍泉，”他笑了一下，“有一半是林檀游自己的本事，他自幼熟讀地理志，擅觀山脈，標(biāo)記的十處地方里有九處能出水?！?/br>
    “另外一半則是江佶孟的功勞，他秘密帶人連夜疏通渠道，引水匯合，沿途打井深挖，就這樣硬生生造出了一眼龍泉。”

    覓瑜聽得嘆服不已。

    尋脈點(diǎn)水，夜通溝渠……如此能人異士，便是不假以玄妙之言，只說事實(shí)，也足以令人欽服，何愁不得圣上的青眼？

    而他能夠收攬這樣的人才，讓他們忠心效力，又具有怎樣的手腕與魅力？她何德何能，能夠嫁給這樣一個(gè)夫君，得到他的喜歡？

    “所以，夫君是為了這一件事，才沒有來找我的嗎？”她詢問道。

    他點(diǎn)頭：“此事關(guān)乎重大，我必須慎之又慎，不說無暇分心，就是能分心，我也不會去找你，施不空行事詭異，我無法確保他接下來的動向。”

    覓瑜能夠理解他的選擇。

    想當(dāng)初，她不過與神妙真人說上兩句話，便覺得后背竄上一股涼意，他推出洪源先生這一步棋，明晃晃地是在針對真人，謹(jǐn)慎一些是應(yīng)該的。

    但這樣一來，她就有一個(gè)問題感到不解：“既然你不想把我牽扯進(jìn)這些……是非中，為何又在后來娶我？不應(yīng)該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嗎？”

    盛隆和緩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