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時刻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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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的店?”秦一隅問。 “嗯,后來知道的?!?/br> 其實不是的。 心里的另一個自己在申辯,在試圖敲醒南乙,試圖讓他說出真心話。 你明明花了很大的氣力才找到他,為什么不敢說?為什么要模糊成一次偶遇?這簡直就是一張紙糊的面具,一戳就破,面具下面躲著的人難道不是一個懦夫嗎? 他沒辦法反駁內(nèi)心深處的自己。 的確不是偶遇。 學(xué)校那邊找不到,父親破產(chǎn)欠債逃走,母親去世,好像所有的線索都斷了,那時候的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周淮身上。 他很清楚這兩人情誼深厚,如果秦一隅是自己渴望人間蒸發(fā),周淮一定會幫他瞞住所有人。要是秦一隅哪天殺了人,說不定周淮都會一邊罵他瘋了,一邊幫他埋尸。 直接找到周淮本人去問,一定是行不通的,南乙只能私底下調(diào)查周淮,跟蹤他。 過去南乙的一顆心只撲在秦一隅身上,完全不了解周淮。悄悄關(guān)注他私人賬號、細(xì)細(xì)查過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人的叛逆和神出鬼沒和秦一隅不相上下,難怪會成為朋友。 獨生子,高中讀完就出了柜,和父母鬧得很僵,讓他往東他必定往西,很多人的評論他都不回,一人除外,他留言很少,但每次周淮都必回,語氣還很熱絡(luò)。 后來南乙查到,那人是他的表哥林逸青,網(wǎng)上能檢索到他的履歷,相當(dāng)漂亮、標(biāo)準(zhǔn)的社會精英,最近被任命為國內(nèi)一所互聯(lián)網(wǎng)龍頭企業(yè)旗下文娛平臺集團的cfo,正在進(jìn)行一項重要的并購案,而他才二十九歲。 當(dāng)時的南乙沒有在意,只覺得這樣的上層精英和周淮看上去八竿子打不著。 周淮的社交賬號上從不提及秦一隅,但南乙覺得,只要能跟住他,總有一天他會和秦一隅見面。 但他沒想到,某一天起,周淮的社交平臺忽然停更,他自己也消失不見,連他的朋友、前男友甚至于父母都在下面留言,問他跑去哪兒了。 這人也消失了。 和秦一隅一樣不見蹤影。 他差一點真的放棄了,差一點認(rèn)命,直到后來,舅舅的死徹底將他的意志力全部擊潰。 他瘋了一樣想找到秦一隅,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都好,他都覺得自己還能繼續(xù)下去。 后來他的確這樣做了,沒有出現(xiàn),沒有靠近,真的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他,確認(rèn)他還活著,很自由。 “不過我后來又搬了一次家?!?/br> 秦一隅的聲音打破了南乙的回憶?!澳莾阂脖蛔穫陌l(fā)現(xiàn)了?!?/br> “我知道?!蹦弦以噲D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這對他而言并不難,“后來我又去了周淮店里好幾次,看到你上了他的車,就跟了上去。他把你送回了家,就是后來上門去找你的那個小區(qū)。” 秦一隅默默聽著,無論從邏輯上,還是時間線,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論常理來說,他應(yīng)該相信。 但不知為何,他隱隱有種南乙在隱瞞什么的錯覺,可又找不到任何的證據(jù)。 除了在找人方面有“特殊渠道”的討債鬼們,他幾乎可以說是完全失蹤的狀態(tài),除了周淮,沒有和任何人聯(lián)絡(luò)過。 但說起行蹤不定,周淮這家伙和他也是半斤八兩,所以那么久的時間里,前隊友們、那些所謂的“粉絲”,甚至是想趁他被廠牌解約想挖角的音樂公司,沒人找得到他。 地球這么大,北京城這么大,南乙卻在一輛小小的公交車上認(rèn)出了他。就像他當(dāng)時在人潮洶涌的舞臺上一眼看到這個人。 這是真的巧合,還是他們倆命中注定真有什么拆不開剪不斷的緣分啊。 他看向南乙,盡管他的表情依舊很淡,但不知為何,這張蒼白的面孔似乎始終被一層看不見的陰翳籠罩著,連同他那雙平時淺到銳利的瞳孔,此刻都霧蒙蒙的。 秦一隅情不自禁地想岔開話題,聊點兒讓彼此都開心的事兒。 “我沒和你說過吧,周淮那人特逗,有一天睡醒了他突然告訴我,說他是同性戀,喜歡男的,我一聽嚇一跳,趕緊說你小子不會喜歡我吧?” 說完他突然覺得不對,這話不會刺中南乙吧?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意有所指,在故意含沙射影?他不會更難過吧。 秦一隅頭一回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也有嘴笨的時候,于是趕緊找補:“當(dāng)然了我其實是開玩笑的,不是那意思。他肯定不會喜歡我,他喜歡瘦溜的,巴掌臉白皮膚那種漂亮小男孩兒。” 這么形容著,他忽然覺得南乙其實也挺符合,只是他個頭太高,寬肩窄腰,不是弱不禁風(fēng)的小苗兒,但五官絕對是漂亮的。 想到這,他忽然想起周淮第一次見他時說的啞巴帥哥。 周淮不會哪天一抽風(fēng)看上他吧? 秦一隅突然又不說話,眼珠子亂轉(zhuǎn),南乙一看就知道,這人一準(zhǔn)又在心里琢磨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 “然后呢?”他試圖把獨自跑偏的秦一隅帶回來,“你沒對死黨出柜發(fā)表點什么看法?” “我讓他潔身自好,活久一點兒?!?/br> 這語氣怎么突然帶起氣了,好像誰惹了他似的。南乙忍不住笑了一聲。 秦一隅一下子抬頭,盯著南乙嘴邊浮現(xiàn)出的那一點梨渦,樂了。 “你笑什么?”南乙覺得他古怪極了。 “你笑我就想笑,不行?。俊鼻匾挥缧Φ酶_心了。 莫名其妙笑起來的兩人,又莫名其妙一起抬起頭,默契地望了望夜空。都市的夜晚是渾濁的,看不見星光。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同個地方,一片真正漫天垂星的夜空。 “云南的晚上和這兒不一樣,真的像銀河一樣?!鼻匾挥绾鋈婚_口,眼睛仍望著天。 南乙卻已經(jīng)悄悄地移開視線,注視他仰起的臉,和他臉上的笑容。 “第一次看到那么美的星空,我都快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我媽,想知道她以前有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星星,以前也沒問,她一走,也沒法問了?!?/br> 秦一隅說著,看向他,“有時候我覺得,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失去過很重要的人?!?/br> 南乙神色微動,盯住了秦一隅的臉孔。 “別生氣,當(dāng)然這話確實不太好聽。”秦一隅笑了笑,“我只是偶爾會從你的臉上看到之前的我。我媽走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也會露出那種眼神?!?/br> 夜色彌漫的小花園很靜,靜到南乙?guī)缀蹩梢月牭阶约撼翋灥男奶?,而在這一段長達(dá)十幾秒的空寂里,他似乎也能探到秦一隅的心聲。 “是我沒有聽她的話,其實她一直不希望我搞樂隊,覺得這個工作不安定,很亂,她就希望我好好的,不需要有多大本事?!?/br> “你看她給我起的名字就知道了,偏安一隅,她就想讓我在她劃定的一小片范圍里平安長大,最好能和她一樣搞搞研究,當(dāng)個老師,一輩子就這么安穩(wěn)地過?!?/br> “但我不行啊?!鼻匾挥巛p輕笑了,“我就是不樂意,我想唱歌,想發(fā)泄,每天看著爸媽在家吵架拌嘴,把日子過得心力交瘁,煩都煩死了,就不想和他們一樣,不想和任何人一樣?!?/br> “一開始我簽廠牌都是背著他們的,后來被發(fā)現(xiàn)之后,兩個人都不高興,特別是我爸,差點兒逼我解約,后來高考成績出來了,他又覺得面兒上有光了,到處請客,還說我以后會接手他的生意?!?/br> 說到這兒,秦一隅冷笑一聲,“什么鬼生意,越做越離譜,果然倒了?!?/br> 關(guān)于他父親的生意,南乙是查過的。 秦一隅的出身,說一聲公子哥兒絕對不為過。 他父親白手起家,做的是建材生意,運氣好,趕上了房地產(chǎn)最火熱的階段,生意越做越大,身價水漲船高。 但后來房地產(chǎn)停滯不前,甚至接連暴雷,他的生意也開始走下坡路,最后因為經(jīng)營不善,宣告破產(chǎn)。 “也是好笑,我樂隊起飛之后,他的生意也開始走下坡路,現(xiàn)金流出了很大問題,我媽拿自己的積蓄給他填了窟窿,本來想著好好經(jīng)營周轉(zhuǎn),慢慢扛過去,沒想到他被人帶上歪路,居然染上賭博?!?/br> “那段時間他經(jīng)常偷偷飛去賭場,瞞著我媽,后來被她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總想著能翻盤,能贏回來,實際早就成了賭場眼里的搖錢樹,進(jìn)去了就出不來。 “只是我和我媽誰都想不到,他居然瘋到要讓我簽賣身契去填賭債。” 南乙明白了。 原來這就是當(dāng)時合約問題背后的真正矛盾。 “他背著你和無落的廠牌接洽了?!?/br> “嗯?!鼻匾挥缧Φ煤軣o所謂的樣子,“他連個律師都沒帶,自己一個人去了,這里面除了我的個人約,還包含歌曲版權(quán)?!?/br> 南乙替他感到不值:“你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些的?” “我媽一直瞞著我,不想讓我知道,還因為我馬上要開始的巡演和我大吵了一架,為了讓我不出門,把我關(guān)在家里?!闭f到這里,秦一隅始終無懈可擊的情緒終于露出破綻,聲音有些顫抖,“我翻窗戶逃了出去,一瘸一拐的,還是跑去參加了巡演,因為生氣,還一直拒接她的電話?!?/br> “最后一次,無落在夢島那次的演出,你應(yīng)該知道吧。”他看向南乙,聲音低到幾乎要沒入夜色里。 “我媽就是那天走的?!?/br> 盡管他叛逆地逃出家里,卻在彩排時就盯著舞臺一側(cè)特殊位置,因為她腰椎不好,所以特意請夢島的員工安排了一個吧臺座位。他不知道的是,mama其實來了,但在路上就出了事。 南乙這時候明白過來,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 他的記憶回到那一天,得知秦一隅缺席的瞬間,臺下?lián)頂D的人群都好像瘋了一樣,抗議、發(fā)泄、相互謾罵,辱罵著不履行責(zé)任的主唱,沒人知道跑出去的他是為了去見母親最后一面,也沒人知道他后來重傷,昏迷不醒。 知曉內(nèi)情的經(jīng)紀(jì)人和前隊友,無一人為他說話。 所有人都任由秦一隅從至高點墜落,失去母親,失去事業(yè)和作品,搶走原本就屬于他的一切,冷眼看他摔入谷底。 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那時候伸出手。 他無法想象手術(shù)后醒來的秦一隅,是如何面對后來的一切的,有多么痛苦。一個一無所有的男孩兒,背著一身傷,離開了這個令他感到痛苦的城市,獨自遠(yuǎn)走,躲進(jìn)深山里自我療愈。 想到這些,心臟仿佛被一根細(xì)線拴住、拉緊,很痛,南乙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這樣望著他。 他的眼神很快被察覺到,而秦一隅也看向他,露出一個溫柔、平和的笑容。 “別可憐我啊?!?/br> 南乙沉聲說:“這不是可憐?!?/br> “那是什么?”秦一隅又笑了。 喜歡? 南乙也說不清,于是選擇沉默。 “都過去了,什么都會過去的.” 想到過去,他愈發(fā)慶幸,自己握住了南乙伸出來的手。 否則,他一定還會困在過去,很久很久。 “前幾年,我腦子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一個聲音?!鼻匾挥绾龆珠_口,聲音很輕,“第一次響起的時候是我媽走的那天,出現(xiàn)頻率還挺高的,很吵,吵得人心慌。” “不過最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了。” 自從被南乙找回來之后。 有些事物和記憶一樣,很難刪除干凈,更徹底的方式是替換。 那段幻聽……被南乙在雨夜為他彈奏的貝斯線替換了。 秦一隅看向他,沒再繼續(xù)說話。 就當(dāng)他是在胡言亂語吧,反正這也不稀奇,他知道其他人不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