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時刻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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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他笑了:“是不是有點兒瘆得慌,又嚇到你們了吧。” 大家彼此望著,沒有說話。遲之陽有些眼酸,拎著酒瓶靠過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我?guī)湍憔庌p子吧!” 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突然間將過于悲傷的氣氛破開,大家也都笑了。找秦一隅要了一堆發(fā)圈,遲之陽、穗穗、閩閩、禮音和繡眼,五個人將李歸圍住,給他編辮子。 這畫面好笑又溫馨,整個客廳仿佛被暖融融的光充盈著。 忽然間,一陣鋼琴聲傳來,區(qū)別于音響里的盯鞋搖滾,斷斷續(xù)續(xù),是手彈的。 所有人都朝著琴聲望過去,是嚴(yán)霽。 他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客廳角落的那架鋼琴前,鋼琴上還放著他喝了一半的紅酒。 快要消逝的夕陽下,他穿著的米白色針織衫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他低垂著頭,平時總是很齊整的頭發(fā)此刻有些散亂,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略過,音符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傷感,壓抑,情緒充沛。 “這是你現(xiàn)寫的?”秦一隅端著酒,走過去,靠在琴旁細(xì)細(xì)聽著。 “嗯,聽到大家聊天,腦子里忽然有了一段旋律,彈一彈試試。” “繼續(xù)?!?/br> 秦一隅也放下酒,坐到長的琴凳的另一邊,手指放在琴鍵上,試著與他合奏。 這段可以做主歌了。南乙想。 他試著去想象貝斯的低頻應(yīng)該如何,很快,吉他和弦出現(xiàn),是阿迅。 漸漸地,器樂越來越豐富,一群東倒西歪的酒蒙子把客廳變成另一個排練室,一個沒有爭吵的,與比賽無關(guān)的排練室。言語被音符替換,大家沉默下來,聲音卻更響亮,更親密。 “我們這是在寫歌嗎?”遲之陽聽著聽著,忽然醒悟。 “是啊?!倍Y音笑了。 李歸連忙道:“有沒有人錄一下,我怕酒醒之后全忘了!” “他們不是幫咱們錄著呢嗎?” “哈哈哈哈!” “我都忘了還錄著……” 大家彈一會兒,又停下來喝酒聊天,斷斷續(xù)續(xù)寫著歌,大約是因為主題與傷痛息息相關(guān),需要喘一口氣才能繼續(xù)。在這種時候,他們不再是風(fēng)格大相徑庭的三支樂隊,不再是需要考慮之后會不會輸給其他人的競爭者,只是十個因為音樂湊到一起的好朋友。 繡眼和穗穗都喝醉了,彼此抱著歪在沙發(fā)上睡得香甜,禮音給她們蓋了毛毯,然后看著李歸發(fā)酒瘋甩頭發(fā)。 “你發(fā)質(zhì)也太好了。” “連嚴(yán)霽的脖子都紅了,我還以為你不會醉?!?/br> 嚴(yán)霽笑著說:“我會容易上臉,不太會醉。” 遲之陽湊過去問:“你醉過嗎?醉了什么樣兒???” 嚴(yán)霽只笑,不回答,掐了掐他的后脖子,“你猜?!?/br> 而一旁的秦一隅根本沒有參與話題,他發(fā)現(xiàn),南乙面前已經(jīng)擺了整整齊齊十個空瓶,可他神色自若,臉色也依舊如常。 早知道你酒量這么好,上次就不幫你擋酒了。 在大家暫時聊天的時候,南乙起身,低聲說自己去洗手間,然后朝臥室走去。 原本秦一隅是不想跟去的。 可音響里,男主唱用那種曖昧不清的嗓音,絮絮地唱著。 [mind game, don't lose me.] 秦一隅忽然就被蠱惑了,他放下手里的酒瓶,站起來,酒精恰如其分地蒙蔽住一部分理智,慫恿著他穿過客廳的盈盈笑語,推開了臥室的門,走進(jìn)去,再關(guān)上。 鎖好門一轉(zhuǎn)身,他正好和從洗手間出來的南乙迎面撞上。 晚上六點半,天色將暗未暗,房間沒開燈,是深藍(lán)色的。戴著眼罩的南乙只露出一只眼,昏暗的光線下,他變成一尊被嵌了單顆寶石的石像,不說話,也不動,只默默注視著秦一隅,看不出絲毫情緒。 秦一隅知道自己沒醉,但他想裝一裝,于是借著酒精的名義靠近,停在南乙面前。 “你眼睛沒事吧?”他伸出手,“我看看?” 指尖差一點觸碰到眼罩,但很快,南乙便躲開了。 這一瞬間秦一隅仿佛忽然被什么擊中,記憶飛速地回溯,昏沉的房間忽然變成白茫茫一片,是一個大雪天。 他幫過一個戴著眼罩的小孩兒,個子瘦小,頭發(fā)遮住臉。 那張模糊的臉孔漸漸地與眼前的南乙重疊,再與那個幽靈般的身影重疊,三個人,記憶里的三片陰影。 秦一隅蹙起眉頭,頓在原地,有些不敢想。 南乙走開了。他默不作聲來到秦一隅床邊,莫名其妙抓起那團(tuán)亂七八糟的被子,抖了抖,認(rèn)認(rèn)真真地鋪好。 秦一隅傻眼了,都來不及細(xì)想剛剛的事,跟過去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嫌我床亂???” 南乙沒說話,抽出手,轉(zhuǎn)身來到秦一隅的書桌邊,把散了一桌的筆一一蓋好蓋子,放進(jìn)筆筒,又合上那些書和筆記本,碼得整整齊齊。 “你不跟我講話,還替我收拾東西,到底什么意思?”秦一隅真的讀不懂,走過去拉住南乙的手臂。 他很想直接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南乙又一次走掉了,這次他直奔秦一隅的衣柜,從里面拿出大黃鴨的毛絨拖鞋和全套大黃鴨的毛絨睡衣,團(tuán)成一團(tuán),試圖塞進(jìn)書桌旁的垃圾桶里。 “哎你干嘛丟我東西??!”秦一隅趕緊過去,救下自己新買的睡衣和拖鞋,扔到角落里,然后拉起有些固執(zhí)的南乙。 南乙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說話,直愣愣起身,又想走。 “別想跑,看我。”秦一隅一只手拽住他手臂,另一只手掐住南乙的臉,逼迫他看向自己。 于是南乙真的看了過來。 秦一隅忽然意識到,倪遲那個死小孩兒說得一點兒沒錯,他的眼睛真的很像琥珀。淺色的,流光溢彩的,蜜糖一樣的琥珀。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嗎?好像也與平時有些不同,沒那么銳利,反倒透著一種天真執(zhí)著的懵懂。 南乙少有地直視了他的眼睛,定定地望了許久,空氣忽然間變得粘稠,秦一隅真實地感覺到氧氣的稀薄。 “你很少這樣盯著我?!彼_口時,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這么干啞。 南乙還是不說話。他在生氣嗎?因為那天沒有商量就直接抱住了他。 就算這個人喜歡自己,也是要商量的對嗎? “你……” 還沒來得及開口,南乙忽然伸出食指,勾住了秦一隅高領(lǐng)毛衣的衣領(lǐng)。 往下,扯著往下,直到那一行字母露出來。 啪。他松開了,衣領(lǐng)彈回去。南乙抬眼,直勾勾盯住秦一隅。 隔著一扇房門,客廳里,還保持清醒的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 “小乙喝了這么多……我估計他有點醉了?!边t之陽抱著膝蓋,左右晃晃,像只不倒翁。 阿迅有些好奇:“可是,我看他一點都沒上臉。” “他喝酒不上臉的?!边t之陽歪著頭,“喝多少都不上臉,跟沒事兒人似的,而且還和平時一樣正常說話,我之前都發(fā)現(xiàn)不了?!?/br> “那他不就沒喝醉嗎?” 遲之陽拼命搖頭,把自己都搖暈了,又伸手扶住腦袋。 “是看著沒醉,但他會做很離譜的事兒?!?/br> “什么事?”嚴(yán)霽問。 遲之陽想著想著,忽然間笑了出來,“上次小乙在我家喝醉了,一句話也不說,忽然走了出去,我怕他出事兒,跟了過去,結(jié)果……” 他笑個不停,“你們猜怎么著,他居然跑去路邊人行道上,把那些東倒西歪的共享單車一輛一輛重新擺好了,擺得整整齊齊,連間距都幾乎一模一樣。我去的時候,他都快擺完了,還小聲碎碎念說:‘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br> 所有人都笑了。 遲之陽做出總結(jié):“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他喝醉之后會做一些平時一直想做,但沒有做的事兒。是不是特別逗?” 這些聲音都混在音樂里,隔著門板,并沒有傳遞到臥室。 秦一隅什么都沒有聽見。 砰砰,砰砰。 只有他們撞在一起的心跳,和愈發(fā)濕熱、沉重的呼吸聲。 南乙的皮膚上散發(fā)著一種香甜的氣味,秦一隅分辨了很久,忽然發(fā)現(xiàn)那是櫻桃的香味。他第一次好奇,櫻桃味的啤酒嘗起來會是怎樣。 他的手腕明明雪白,握在掌心卻燙得厲害,給秦一隅一種雪也會沸騰的錯覺。隔著薄薄的皮膚,脈搏跳得那樣重,一下,兩下,好像他攥住的是一只鮮活的小鳥。 秦一隅的手指動了動,指尖一點點向上,鉆進(jìn)袖口邊緣,蛇一樣沿著小臂線條向上爬,爬過的痕跡都留下看不見的顫栗。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應(yīng)過來時,黑色衛(wèi)衣的袖子已經(jīng)被推到臂彎,蜷成一團(tuán)。 而南乙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垂下眼,安靜地盯著被撫摸過的手臂。 “對不起,我……” 客廳外,不知是誰誤觸了音響的音量鍵,那首歌被驟然放大,曖昧的唱腔連同過分纏綿的歌詞穿透門板,糖漿般淋在兩人身上。 [sweet thing, i watch you burn so fast, it scares me] “秦一隅……” 他看著南乙抬起頭,望著他的雙眼,柔軟的嘴唇微微張開,白的犬齒,紅的舌尖,輕飄飄的字眼從里面緩緩淌出。 “我想給你看一樣?xùn)|西?!?/br> 第49章 計數(shù)親吻 南乙說完, 退了兩步,從秦一隅雙臂圈住的半個懷抱里逃脫,慢慢地、腳步沉著地走向了自己的衣柜, 從里面拿出一只黑色背包。 秦一隅認(rèn)得出, 那是他上次回學(xué)校時帶過來的。 這時候他才回過神, 心想原來南乙是真的有東西要給他看。 看什么呢?他也跟了過去。 前幾日他不太敢靠近南乙,仿佛在那個擁抱之后, 保持距離成了他們之間約定俗成的潛規(guī)則??涩F(xiàn)在一打破,秦一隅就完全沒辦法繼續(xù)堅持了,半個房間的距離也嫌太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