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中門口正是主干道，來往車輛很?多。為了學(xué)生安全，在六中門口那邊有架立交橋，平時學(xué)生過馬路都是走立交橋。

    初二下學(xué)期期末考那天下午，許言俞剛走上立交橋，就看到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拿著零食往馬路上沖。

    當(dāng)時正好有個摩托車經(jīng)過，眼看就要?撞到小女?孩，有個穿六中校服的男生拽住小女?孩。

    小女?孩沒事，男生被摩托車撞一下，校服褲子登時就被血浸濕了。

    然后……

    摩托車主驚慌失措，小女?孩哇哇大哭，校門口的保安沖過來，安撫小女?孩并?維持秩序。

    許言俞背男生去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

    男生傷得很?重，小腿上那么大的破口，校醫(yī)處理不了，通知老師聯(lián)系家長并?打算把男生送到醫(yī)院。

    外面每個人都焦頭爛額，許言俞坐在椅子上，和男生聊天。

    其實許言俞現(xiàn)在也不怎么記得那天到底說了什么，好像什么都說了一點，期間說過是不是認識對方的話題。男生說認識，但你不記得我了。

    當(dāng)時的許言俞臉盲已經(jīng)很?嚴重了，他也能坦蕩面對這件事。但那天看男生傷那么嚴重，唇色都白了，心里不忍。他努力思考，看到男生的手，靈光一閃從記憶里找出?一副畫面，詢問男生：“我們是不是一起上過實驗課？那天你帶了乳膠手套在攪拌鹽水。”

    男生說是。

    許言俞就把那個畫面又回憶了一遍，告訴男生：“看吧，我記得你?！?/br>
    男生臉色依舊蒼白，卻笑得很?滿足。

    后來考試鈴響了，男生讓他去考試，前十?五分?鐘還能進場，不影響他考第一。

    他沒去，莫名其妙和男生說起自己稀爛的家庭，說自己考第一家長才會想起他，說同?父異母的弟弟說他考再多第一也沒用。他越說越茫然，覺得可能就是因為自己不討人喜歡才這樣的。

    男生看他：“沒有，你非常討人喜歡?！?/br>
    “因為我考第一嗎？”

    “考第一說明你很?厲害?！?/br>
    男生坐在床上而他站著，男生就仰頭看他，窗口陽光照在他臉上，他好像會發(fā)光，那么堅定的說，“你不是第一也很?討人喜歡。”

    許言俞一直記得這些?，也記得聽到那句話后好像被托住的安定。

    他看著眼前這個好像能發(fā)光的人，決定自己要?和他做朋友，一直記得他。

    但后來他沒在學(xué)校見到腿受傷的人，沒找到男生，漸漸忘掉大部?分?細節(jié)，只記得這么個人。

    如果……

    那個人是張湛……

    想到這里心臟就快速跳起來，震得許言俞胸腔悶疼。

    張湛受傷了，爸媽都不在國內(nèi)沒辦法照顧他，給?他辦了轉(zhuǎn)學(xué)。

    張湛給?他發(fā)過消息，但那時候他手機壞掉，當(dāng)時沒看到消息事后也沒了能看到消息的機會。

    是……張湛。

    會是張湛嗎？

    許言俞真的記不得回憶里那張臉了，只記得對方左腿上的傷口，巴掌一般長，當(dāng)時流了那么多血。他腦子亂亂的，一時是現(xiàn)在告訴自己當(dāng)時被擦傷了的張湛，一時是過去在醫(yī)務(wù)室渾身發(fā)光就是記不清臉的人。想著想著兩個人就變成了一個。

    許言俞覺得有很?大可能。唯一能證明他們真是一個人的，就是腿上的傷口。

    當(dāng)然他也可以問張湛，但他莫名不敢開口，怕張湛說是又怕張湛說不是。

    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的記得，也羞于啟齒自己的不記得。

    所以還是自己想辦法看看張湛腿上有沒有那道傷口。

    但張湛今天的睡衣是長袖長褲，小腿被遮得嚴嚴實實。

    想辦法讓張湛把褲腿撈上去，或者把睡褲脫了。

    但怎么自然又不動聲?色開口?。?/br>
    許言俞哽了許久，偏頭看張湛，心里發(fā)虛但強行裝出?兇巴巴的樣子：“你……那個好了嗎？”

    安靜的房間，他好像聽到張湛吞咽的聲?音。

    嗓子一干，他忍不住也干咽了下。

    張湛聲?音更啞了：“怎么了？”

    許言俞：“不然你……把褲子脫了，我……”

    剩下的話被堵回去。

    張湛手指虛虛搭在他嘴上，隱忍：“你確定？”

    不確定。

    而且也太奇怪了。

    尤其這是在張湛家里，樓下張湛爸媽還在看春晚，自己枕頭底下還有張湛mama給?的紅包。良心戰(zhàn)勝好奇和勝負欲，讓許言俞不要?做這種恩將?仇報拱人家兒子的事。

    他掰開張湛的手，嘴硬：“你不要?就算了。”

    張湛沒掙扎，順從的收回手。

    沒人再說話，房間里一片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頭柜上的鬧鐘叮的響了一聲?。

    許言俞下意識偏頭看過去。

    張湛也在看他，眼里帶笑：“新年快樂。”

    復(fù)雜詭異的心情又被溫馨暖意覆蓋，許言俞悶聲?：“新年快樂?！?/br>
    “有新年愿望嗎？”

    許言俞默了兩秒：“嗯。”

    “什么？”

    許言俞巡視張湛五官：“我會自己看著辦的?！?/br>
    張湛：“……說一下都不行嗎？”

    “不行?！?/br>
    許言俞問，“你呢？有什么新年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