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時應(yīng)沒追出來，不然她下一秒就能抱頭痛哭。

    周圍沒有人了，在一個人的空間里，她像是行尸般走回沙發(fā)，眼睛不是眼睛了，跟壞掉水龍頭似的嘩嘩淌水，她緩了一會兒，直到發(fā)麻的胳膊找回力氣，才喘著粗氣掏出手機。

    沾滿眼淚的手在屏幕上誤cao作了幾次，她才從微信黑名單里找到了程偉和陳曉芬的頭像。

    “怎么可能死呢……”

    就算是店沒了，再次遭到多大的打擊，程偉這種人也是不會死的，他心多狠？就在她拉黑他的聯(lián)系方式之前，他還在微信上跟她算賬，他統(tǒng)計了自從他把程思敏抱回家后給她花費的所有賬單，吃穿用度，奶粉，看病，學(xué)費，二十多年，連本帶息一共四十六萬。

    既然斷絕父女關(guān)系，她就得把這筆錢原封不動地吐出來。

    程偉那么錙銖必報，沒收到程思敏的欠款，他怎么可能甘愿去死？

    就算在墳?zāi)惯€有口氣，也會爬上來找她要賬。

    點開程偉的頭像，不是以前那張萬年不變的家紡店的門頭了，竟然換成了一朵綠叢中的小花。程思敏眼皮一跳，直覺時應(yīng)得到的消息根本不準(zhǔn)確，她爹根本沒死，手指滑動，程思敏將程偉從黑名單中拉出來。

    迫不及待地點開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什么都沒有，程偉大字不識幾個，很少玩手機，這個微信還是當(dāng)年程思敏為了幫他申請微信收款碼而用他的身份注冊的。

    她不能確定換頭像的是不是程偉，這個微信號是否還有人在使用。

    最簡單的方式是打電話過去一探究竟，可返回對話框，心中幾番斗爭，程思敏沒能點擊視頻通話那個符號。

    她沒有準(zhǔn)備好，真的沒準(zhǔn)備好，三年時間都不足以沖淡了她的情緒，這點時間又怎么夠用呢。

    擤了十幾次鼻涕，直到鼻孔皸裂，眼皮腫起，程思敏勒令自己走到書桌前出圖。

    她是在時應(yīng)家用了太長時間敘述自己完全不會感到悲傷的理由，窗外，午后的陽光已經(jīng)傾斜到了沙發(fā)上。

    工作是工作，她不能被情緒裹挾而耽誤賺錢。

    一個小時，處理完酒簽細(xì)節(jié)，她在約定時間之前，將三張意向圖打包發(fā)給時應(yīng)。

    時應(yīng)接收了文件，在對話框輸入了一陣，大約是因為她剛才說話太重了，他最終沒再繼續(xù)那個話題。

    只是繞開剛才的吵架，打了一句跟工作有關(guān)的話。

    “辛苦了，明天給你修改意見。”

    “好的。”

    以為會松口氣，但看著手機，程思敏心里還是很沉重，她也輸入了一陣，但都刪了，糾結(jié)了二十分鐘后，發(fā)了一句跟小狗有關(guān)的話。

    “你要出門開會嗎？我去把貝貝接回來?！?/br>
    “好，我把鑰匙留在地墊下面了?！?/br>
    一張照片，是幾分鐘之前拍攝的，備用鑰匙被時應(yīng)擱在椰殼門墊下面，時應(yīng)已經(jīng)帶著資料開車出門了。

    這樣也好，省得時應(yīng)看到她痛哭流涕后的臉。

    張了張嘴，深吸一口氣，程思敏放下手機到隔壁去接狗，1203 的防盜門剛在程思敏的身后關(guān)上，躺在鼠標(biāo)旁邊的手機短暫亮起又滅了。

    來信人是程偉的微信號。

    電子日記本

    假期第二天，老師布置的作業(yè)程家寶是一個字都沒寫。

    早上姑姑一家四口回農(nóng)村吃酒席，留下她和母親看店。

    上午店里人還不多，中午飯口一到，店內(nèi)烏泱泱坐滿了吃涼皮的顧客，陳曉芬在后廚切涼皮，拌涼皮，程家寶兩只腳跑得飛快，幫著母親端涼皮擦桌子。

    下午三點多，最后一桌人用紙巾擦著嘴上的油漬從店里離開，程家寶餓得頭暈眼花，拿著陳曉芬給她的錢到隔壁饞貓小吃店買午飯。

    有厚度的大軟餅一張，抹上柿子紅的牛rou辣醬，中間再夾上一個油炸后灑滿花生面兒和辣椒粉的小干餅。

    辣子餅沒營養(yǎng)，碳水化合物全靠調(diào)味料烘托口味，但這就是附近學(xué)生們下課后最愛吃的零嘴，走過路過上學(xué)放學(xué)都要來一個，程家寶也不例外。

    她舉著小夾辣椒餅，嘴里直冒口水，還沒走出店門，就掀開塑料袋張大嘴巴咬了一口。

    幾步路的功夫，從小吃店走回涼皮店，手里的餅子已經(jīng)少了三分之一。

    瑩瑩涼皮店內(nèi)，陳曉芬正坐在板凳上給各種關(guān)東煮的食材上竹簽，程家寶一看到那些簽子心里就不爽，手里的辣椒餅也不香了，嘟著臉子坐到陳曉芬對面，小聲唧歪：“不是說好了今天晚上不去夜市了嗎？”

    “你咋又在這串簽子?！?/br>
    陳曉芬抬頭瞥了她一眼，扔下一個魚籽福袋，又捏起一個低頭道：“你姑剛才打電話，說是跟你姑父吵架了，不去他媽家吃晚飯了，再有一個小時就能回來?！?/br>
    “她回來我就不沒事了？正好趕得上去夜市出攤?！?/br>
    程家寶一聽就不干了，餅子扔到桌上，撥浪鼓似的甩著兩條胳膊叫：“你說話咋不算數(shù)！昨天說好我今天幫你干活，你晚上帶我去買倉鼠的！”

    “我啥時候答應(yīng)你買那東西了？我是說有空的話帶你去你說的那個寵物店里看看?，F(xiàn)在這不沒空嗎？”

    “那我自己去?！背碳覍毎扬灀炱饋斫又?，發(fā)狠地咬著餅子說：“你總也沒空，一會我跟你一起走，你把我?guī)У降胤骄托辛?，我自己逛，自己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