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凱旋不說話了，換了個舞步繼續(xù)搖，扭扭捏捏的小碎步，一步一回頭，眼神向下瞟著小九，一副看透了她的樣子。

    余九琪有點(diǎn)疲憊，知道不交代點(diǎn)什么沒法收場：“剛才在樓下辦過金卡的段叔給我介紹個對象，他外甥，研究生?！彼屑?xì)回想司機(jī)老段的描述，爭取做到一字不差，“人挺老實(shí)的，靦腆，內(nèi)向……反正挺好?！?/br>
    余凱旋冷哼了聲：“扯淡，靦腆內(nèi)向這么快就聊上了？從樓下走上來才幾步遠(yuǎn)？能說幾句話？三兩下就能讓人咬牙切齒的，咋地，他跟你借錢了??？”

    余九琪暗暗一驚，迅速掩飾掉，裝傻：“你啥意思吧爸？”

    “我意思你多品品?！?/br>
    音樂驟停，每天限量的海鮮被一搶而空，余凱旋放下踮著的腳，收起舞步，面色紅潤泛光，表情卻認(rèn)真了不少。他皺了皺眉，摟過余九琪脖子，說了一番讓她手足無措的話。

    “九，咱不著急，我余凱旋的閨女，整個溫都水匯，整條街，整個石城最好的女孩，咱們配得上最好的?！庇鄤P旋看了眼小九，小心翼翼，“你媽和小富的那個事，就算了吧?！?/br>
    余九琪不知該說什么，也沒敢看她爸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已經(jīng)空空蕩蕩的海鮮自助區(qū)，恍惚笑了下，而后眨了眨眼，只說：“爸我餓了，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

    余凱旋答應(yīng)一聲，說他去換個衣服，轉(zhuǎn)身走了。

    余九琪視線從那幾個空餐盤挪開，移向來來往往的客人，外地來的游客，戀愛中的學(xué)生，蹭暖氣的早餐店老板娘，離婚后在這里住了半個月的中學(xué)老師，舉著手機(jī)直播的合作網(wǎng)紅，還有許多單純喜歡泡澡堂子的她大多都能叫出名字的石城老鄉(xiāng)。

    熱熱騰騰，滿滿當(dāng)當(dāng)，可她卻突然覺得無比孤獨(dú)。

    這時候手里的手機(jī)又震了下，她慢悠悠打開，看著剛收到的微信，神色冷滯。

    s：【哦，還不夠，再給我轉(zhuǎn)一千?！?/br>
    第02章 知道我回來意味著什么嗎

    余九琪知道余凱旋為什么要請她吃飯，他是來替溫雯跟她緩和關(guān)系的。

    余九琪曾經(jīng)非常喜歡單獨(dú)跟余凱旋下館子，特別是剛上初中那會兒。那年石城開了第一家西餐廳，小九特別喜歡吃里面的意大利面和牛排，每周都纏著她爸來，一年之內(nèi)胖了十斤。

    余凱旋吃不慣西餐，他覺得那都是零食，吃不飽。好在那家店為了攬客入鄉(xiāng)隨俗增加了不少地方菜品，在美式裝潢的西餐廳里也能點(diǎn)到正宗鍋包rou和酸菜血腸，甚至甜品那一欄里還有煮毛豆花生。余凱旋很欣賞這一點(diǎn)，做生意就應(yīng)該靈活變通，百無禁忌。

    溫雯幾乎從不跟他們?nèi)?，那兩年她迷上了拉丁舞，睜開眼睛就泡在舞廳。

    不過在舞廳的功夫也沒白費(fèi)，她一個業(yè)余選手居然代表石城去沈陽參加了拉丁舞比賽，還得了個獎。溫雯用獎金去香港玩了一圈，還看了謝霆鋒的演唱會，回來后就突然大徹大悟了，她說她想換個活法。

    具體怎么活她還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那么具體，未知的才有趣，人生就是一場探險。不過她很確定的是，要獲得新生，首先第一步就是跟余凱旋離婚。

    如今溫雯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余九琪都不會意外了，她就是說她想上天，小九都能沉默目送?？稍诋?dāng)年，這個沒有絲毫回旋余地的殘酷決定單方面宣布了三口之家的破碎，也徹底改變了余九琪的生活。

    其中之一就是，從那之后她就很少單獨(dú)跟爸爸一起吃飯了。

    離婚后余九琪跟著mama，余凱旋一個人搬了出去，姥爺去世后把澡堂子交給了他，他就一心撲在澡堂子上。后來小九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越來越重，高中溫雯把她送到了半封閉的寄宿學(xué)校，假期她偶爾也去爸爸家，發(fā)現(xiàn)余凱旋談了戀愛，沒多久又再婚，她便少去了。

    再之后大學(xué)四年去了北京，即便畢業(yè)后回來，也忙著面試和考證，進(jìn)了銀行反而更不自由，上班坐柜臺，下了班開會，閑下來還要應(yīng)付各種考核，日子就這樣不咸不淡的晃過了許多年。

    如今即將 25 歲的余九琪回頭望，突然覺得當(dāng)年溫雯那個殘酷的決定也不是壞事，起碼他們倆都各自找到了更舒適的生活方式。

    而且跟那些離了婚就撕破臉的怨侶不同，他們反而比做夫妻時更融洽了。

    至于她呢，小九吸了一口零下十幾度的寒氣，那寒氣輕飄飄地竄到了頭頂，嗆得她無暇多想。

    她低著頭，踏著緊實(shí)的積雪，跟著爸爸的腳步走在石城最繁華的美食街上，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摟住他的小臂，抱的緊一些，像是怕自己摔倒，也像是怕他再次溜掉。

    余凱旋回頭，小臂拉了下女兒，一句話破壞了氣氛：“咱倆一起喝點(diǎn)啊?！?/br>
    “喝點(diǎn)唄。”小九笑起來時眼睛亮亮的。

    余凱旋問她想吃什么，也是巧了，她一轉(zhuǎn)頭就看到當(dāng)年那個能點(diǎn)地方菜的西餐廳。

    如今這里不僅能點(diǎn)菜，還有羊rou串了。余凱旋選了些下酒菜和烤串，要了兩瓶青島，小九把之前喜歡的意面牛排和小吃一一點(diǎn)了個遍。

    爺倆先囫圇著挑喜歡的東西趁熱吃個半飽，沉默著各忙各的，吃相出奇的相似，等酒喝了一半之后，余凱旋才切入今天的正題。

    不過切入的一點(diǎn)也不絲滑，簡單直接，橫沖直撞。

    他說：“要不你還是搬回你媽那去吧，我昨天看見她了，憔悴了不少，她說她這些天都吃不好飯，睡不著覺的，估計她知道錯了，你原諒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