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有時懶得看酒單，便跟著孫路寧點(diǎn)了杯一樣的雞尾酒。

    孫路寧拿著杯子，輕輕地碰了一下陸有時的，那微弱的撞擊聲在酒吧舒緩的背景音樂里幾不可聞，他說：“我也不兜什么彎子了，你和荊牧，你們徹底整理干凈了？”

    酒面上的水波紋隨著孫路寧的聲音，一并停了下來。

    “你說什么？”陸有時覺得自己的聲音像是被嗓子卡住了似的，他自己都聽不真切。

    孫路寧是笑著的，他說：“我們高中那會兒，你和他，你們倆在一起了對吧。雖然不知道后來為什么分了，但你們高中那會兒就已經(jīng)分了吧。”

    ——不知道后來為什么分了，陸有時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嘲地笑笑，問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前段時間還以為你們又復(fù)合了，搞得我有點(diǎn)緊張，總得提前確認(rèn)一下?！彼终f，“不過你和你的未婚妻看起來也好事將近，和他應(yīng)該沒可能了吧?！?/br>
    陸有時想問你緊張什么，卻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說：“你對他……”

    “沒錯，”沒等陸有時問完，孫路寧就接道：“我挺喜歡他的。以前吧，總是會想你們倆曾經(jīng)在一起過，我要是去追他，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跟搶了兄弟的對象似的?！?/br>
    “不過你們分都分了，整理清楚了的話，我現(xiàn)在去追他本質(zhì)上也沒哪里不對。畢竟就算不是我，他以后肯定也會和某個人在一起的?！?/br>
    孫路寧繼續(xù)說：“這么看來，還是知根知底的我更好，不是么?！?/br>
    “你不是……”

    “你想說王哲？”孫路寧又沒讓他把話說完，“都多少年了。何況他家小丫頭都長那么大了，我也沒有破壞人家感情的嗜好，早就不惦記了。”

    陸有時不知道孫路寧何必與他說這些，畢竟他和荊牧高中時代的分手，這個人顯然早就知道了，這些話問得幾乎多此一舉。

    是因?yàn)槿ツ甑侥甑啄嵌螘r間的糾纏不清嗎？也是，孫路寧既然住在荊牧家里，再怎么樣也總能看出些端倪，何況這人的觀察能力本來也不差。

    “其實(shí)本來也不想說這些的。不過你已經(jīng)有未婚妻了，既然不是彎得那么徹底，那么結(jié)婚生子就是值得祝福的事情?！睂O路寧喝完了那杯雞尾酒，“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兩邊搖擺，最后哪邊都擔(dān)負(fù)不起?！?/br>
    “你想多了，”陸有時看著孫路寧的眼睛說，“我和他早就沒什么關(guān)系了。你喜歡他，不喜歡他都是你們的自由。與我無關(guān)了。”

    孫路寧微微挑起了眉尾。

    “真的？”

    “嗯?！?/br>
    孫路寧重新點(diǎn)了兩杯酒，舉杯之后對陸有時說：“那么祝你和趙小姐百年好合?！?/br>
    陸有時也舉起了酒杯，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對孫路寧和……，對他們說不出一樣的祝福。他只能和孫路寧碰了杯，將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臨近十一點(diǎn)的時候，孫路寧先結(jié)賬告辭了，他說：“這頓我請了，要是以后我和他成了，到時候再請你吃飯。我先走了，兄弟。”

    陸有時笑著朝他揮揮手，他說自己等司機(jī)來，卻是一個人在那里喝到了靜吧打烊。他不知道那樣昏暗的環(huán)境里，孫路寧會不會看出他笑得有多么勉強(qiáng)。

    他喝成了一攤爛泥，回到自己的公寓后，被夜晚的無聲與黑暗所淹沒。

    ……

    那是周日的晚上，小橙子在陽臺上擺弄著她這段時間種下的花花草草。蔦蘿用的花架拗成了五角星的形狀，那鮮嫩的小花苗，已經(jīng)伸出了不少枝條纏繞而上。想必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變得郁郁蔥蔥了。

    “咳咳?！背瘸妊谥?，咳嗽了兩聲。

    在客廳的荊牧馬上走了過去，擔(dān)心道：“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有點(diǎn)冷，我給你拿件外套過來?！彼f著，趕緊回去拿了一件針織衫給橙橙。

    荊牧：“怎么感覺你臉色有些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橙橙搖搖頭，“沒事兒，哥你太緊張了。應(yīng)該就是到了晚上溫度降得有些快的緣故，我穿上外套就沒事了?！?/br>
    “不行，”荊牧還是不放心，“明天我還是帶你去趟醫(yī)院檢查一下?！?/br>
    橙橙嘆氣，“明天工作日啊哥哥，我要上學(xué)你要去上班的，老板帶頭翹班可不好吧?！?/br>
    荊牧依舊皺著眉。

    “那這樣吧，周三行不？周三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活動課，反正我也參加不了，你早點(diǎn)來接我，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

    “行吧?！鼻G牧終于點(diǎn)頭，“這兩天你要是哪里覺得不舒服，隨時給我打電話，千萬不要硬撐知道嗎？”

    “你放心，我明白的。”小橙子恨不得舉三指對天發(fā)誓來保證了，“我絕對是這世界上最小心謹(jǐn)慎的少女啦。”

    “就你貧?！鼻G牧笑著彈了下她的額頭，“弄得差不多了就去洗澡吧，早點(diǎn)睡?！?/br>
    “yes,sir~”

    然而，橙橙終究沒能等到周三的那節(jié)活動課。

    那天上午的第三節(jié) 課結(jié)束之后，她想去老師辦公室問點(diǎn)課上沒搞懂的問題?？伤艅倓傉酒饋?，就感到胸腔內(nèi)部猛烈地抽搐了一下，而后眼前驟然漆黑一片，由此便人事不知了。

    荊牧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手術(shù)中的那盞紅燈，剛剛亮起。

    他想起了早上沖的那杯咖啡，剛剛泡的咖啡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邊，那用了五年的馬克杯就毫無征兆地裂了一道口子，嘩啦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