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轉(zhuǎn)過身，緩緩地看了眼眾人，最終停在西元沉肅的目光里，彼此對望了片刻后，唐琛無波無瀾地說：“西爺，這里的后事由你來打理?！?/br>
    唐軒忽然開口道：“干爹，顧大哥身上的傷還沒大好，不如這里交給兒子料理，我也借機(jī)鍛煉鍛煉。”

    唐琛看了眼唐軒，朗聲道：“好，就交給你。”又對其他弟兄說：“你們留下來幫唐軒，西元、阿山我們走?！?/br>
    公館里格外冷清，吳媽不管做什么，唐琛都吃的特別少，摸著唐琛日漸消瘦的臉，西元有些心疼，可唐琛說，你又何嘗不是呢，這些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今天吳媽做了巴浪魚飯，唐琛的胃口明顯有了好轉(zhuǎn)，因著西元不愛吃魚飯的咸腥味，唐琛特意吩咐吳媽單獨(dú)給西元做了碗擔(dān)擔(dān)面。

    從鄭宅回來后，西元就不怎么說話，扒拉著碗里的面條，總是出神，偶爾看到唐琛看自己，西元就笑笑，透著恍惚。

    “我不該殺他嗎？”

    西元只說：“他是該死?！?/br>
    唐琛點(diǎn)燃一支雪茄，緩緩?fù)鲁鲈旗F，目光深邃悠遠(yuǎn)，窗外的梧桐也落了幾片尚綠的樹葉，唐琛說：“日子過得真快，又快到秋天了?！?/br>
    一個弟兄面帶焦灼同守在門外的阿山交頭接耳了幾句，阿山不以為然，想打發(fā)他走，他提高嗓門喊了聲：“唐先生。”

    唐琛聽到了命人進(jìn)來，阿山不情不愿地放行。

    那人匆忙走進(jìn)餐廳，唐琛有些不悅：“什么事，我在用飯?！?/br>
    “唐先生，唐軒正在鄭宅后園挖坑，說斬草要除根，要活埋鄭家全家，我覺得這好像不是唐先生的意思，特意趕回來報信。”

    “什么！”西元咯噔一下，難以置信，唐軒？那樣一個聰穎懂事的孩子，居然要活埋鄭少祖一家老小。

    目光射向唐琛，唐琛卻垂著眼，彈了彈雪茄的煙灰：“知道了，你先回去吧?！?/br>
    “先生……”

    阿山走過來，一推那位弟兄：“沒聽見先生的話？走了！”

    那人無奈，轉(zhuǎn)身要走，西元放下筷子：“等等，我跟你一起去?！?/br>
    唐琛忽然道：“西元，坐下，把這碗面吃完?！?/br>
    西元一怔，阿山已經(jīng)趕那人出去了。

    西元疾步向外走，唐琛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坐下，吃面！”

    甩開唐琛的手，西元還要走，唐琛站起來，猛然將人按在餐桌上，壓得死死的，西元仰面含怒，憤慨不已：“你瘋了？都是女人和孩子，最小的才一歲！”

    唐琛的眼里陰風(fēng)陣陣：“那又如何？”

    “鄭少祖罪有應(yīng)得，他犯的錯他一個人擔(dān)著，不能連累家人，唐琛，你開始讓我料理鄭家后事，不就是為了能放鄭家一馬嗎，你帶走阿山也是怕他沖動會難為鄭家，為什么又改主意了？”

    唐琛無聲凝視著西元，西元想推開他，唐琛卻將他壓得更沉，好似一塊巨大的頑石，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夾著雪茄的手緩緩撫上西元漲紅的臉龐，唐琛的聲音空茫冰冷：“你倒是通透，這點(diǎn)慈悲心真是叫人無奈，顧西元，如果阿江阿香不死，你的慈悲或許還能排上一點(diǎn)用場?！?/br>
    “你又知道唐軒會怎么做？”

    “不知道，有些好奇罷了?！?/br>
    “唐琛，清岫本質(zhì)不是這樣的，你這么做是在縱容他，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在處處效仿你！”

    唐琛面色微沉：“這么說，我的本質(zhì)很壞了？”

    西元噎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收他當(dāng)義子我不反對，可是你要引他從善，他盲目地學(xué)你，學(xué)表不學(xué)里，會走入歧途的?！?/br>
    唐琛蹙眉冷目，拎起亂動的西元又按回桌面：“我什么表什么里？唐軒又是什么本質(zhì)，嗯？像我們這種從爛泥坑爬出來的人你永遠(yuǎn)都不會懂，斬草不除根難道等著別人再找機(jī)會干掉自己嗎？我給過鄭少祖機(jī)會，結(jié)果害死了阿江和阿香，顧西元，收起你那套自以為正義的說辭，鄭少祖臨死前求你說句話，你可是一聲沒吭，本質(zhì)這東西，誰能一眼看得透？就算唐軒真的學(xué)我又怎么樣，他是我兒子，當(dāng)然要學(xué)我，難道學(xué)你既當(dāng)表子又立牌坊？告訴你顧西元，別以為在床上跟我怎么著就以為多了解我，記住了，我唐琛從小到大混在唐人街，是吃著垃圾長大的，早就他媽的臟心爛肺了，老子能活到今天就是一個惡人中的惡人！”

    “胡說，你不是！”西元的聲音忽然軟了下去，輕聲道：“雖然你說自己是個惡人，我也不否認(rèn)你有些手段惡劣，但是唐琛，你說我還不夠了解你，……可我始終都知道，你一直在選擇向善而活?！?/br>
    緊蹙的濃眉輕輕一動，眼中的厲色閃爍不定，抓在西元衣領(lǐng)的手松了松。

    西元懇求著：“現(xiàn)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別做良心不安的事，也別讓清岫弄臟了手?！?/br>
    唐琛眸色幽深，冰冷地望著西元：“西元，知道人家為什么管我們叫黑幫嗎？就是因?yàn)槲覀兊氖诌t早都是要臟的，包括你，從你答應(yīng)入鴻聯(lián)社跟我的第一天起，我手里的每一條命，你都有份?！?/br>
    放開西元，唐琛直起身，神情歸于平靜：“你讓阿江阿香活過來，我就什么都聽你的?！?/br>
    最后一點(diǎn)希望破滅了，西元不想再多說一個字，起身往外跑，唐琛怒意頓生，再次薅住他，兩個人糾纏不休，桌上的餐食盤盤碗碗翻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