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你能做到嗎？”

    小滿搖搖頭，滿臉不解，“可是我就是個瘸子啊，怎么會比他們好呢？”

    “瘸子也可以做很多事情，你跑路比不上人家，你可以在別的地方比別人強，你可以唱歌，可以畫畫，可以寫字，如果你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其他的人，也會受到鼓勵，也能正視自身的缺陷，小滿，想成為這樣的人嗎？”

    “是類似陽光那樣的嗎？”小滿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睫毛很長，現(xiàn)在卻哭得濕漉漉的，他偏頭看向窗外，此時已是暮色重重，僅有的一點光亮便是福利院里昏暗的路燈。

    院長揉揉他的腦袋，悠遠的目光望向遠處，“小滿，哪怕在暗夜里，也要相信光的存在?！?/br>
    “不要追逐光，去成為光?！?/br>
    窗外的微風搖晃著枝丫，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小滿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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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滿開始用強者的標準去要求自己，聽見院內(nèi)孩童的嘲笑也不再跟一開始那樣哭鼻子，他像是一瞬間就長大了，懂得了漠視惡意，接納自己，他試著慢慢走路，學著慢條斯理地做事，避免疾行讓他像個丑陋的蹩腳的怪物。

    他在第一節(jié)美術(shù)課就受到老師的褒獎。

    美術(shù)老師是個年輕的女人，穿著干凈的白裙，長長的秀發(fā)攏在身后，她拿著小滿畫的如紅火般的日出高高舉起，笑著在班里夸獎道，“小滿畫得真好，真的很有天賦，一定要繼續(xù)畫下去哦?！?/br>
    美術(shù)老師說的話興許只是一句簡單隨意的稱贊，卻在小滿心中掀起了波瀾，興許這就是他能找到的不需要健全的雙腿就能做好的事，小滿這樣想。

    他很喜歡畫畫，畫畫能讓他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只有他一個人和無數(shù)的水彩交流，沒有惡意的辱罵，也沒有畸形的右腿。

    可以假裝一切都很好。

    小滿長到八歲的時候，突然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是周末，他照常泡在畫室里，對照著樓下開得燦爛的向日葵，一筆一劃地勾勒，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窗穿透而入，落在他褐色的眼珠上，他微微瞇起雙眸，就聽見有腳步聲停在門口。

    院長領(lǐng)著一對年輕的夫婦過來了。

    高大的男人五官凌厲，身姿挺拔，穿著熨燙得體的西裝，身旁的女人有一頭美麗的黑色卷發(fā)，秾艷的面容似盛放的薔薇花，就連穿著的紅裙也似一團濃烈的火。

    小滿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畫筆都不知往哪里擱，反倒是女人笑著上前，落落大方地說，“你好呀小滿，你在畫什么呢？”

    女人的身上有股馥郁的香氣，像燦爛的玫瑰花香，小滿并不反感，只覺得好聞，便點點頭，“姨姨你好，我在畫樓下的向日葵?！彼坪跖屡丝床欢约旱漠?，他還懂事地指了指樓下開得鮮艷的向日葵。

    男人也走了過來，進退得宜地接上了話，“小滿畫得很好，是有系統(tǒng)的學習過嗎？”

    這句話明顯問的是院長。

    院長聞言擺擺手，欣慰地說道，“我們院里哪里有條件給他專門去學，我們家小滿就是喜歡畫畫，別的孩子周末都在外邊撒歡，他倒是每周都在這里畫畫。我怕他悶，叫了他好幾次，都叫不動?！?/br>
    “顧先生，若小滿這邊也同意，你們可要多安排他出去活動活動，成天畫畫，悶在家里，可不行喲?！?/br>
    院長這樣說著，又愛撫地揉揉小滿的腦袋。

    小滿隱約感覺自己的人生要發(fā)生大變化了。

    顧先生和漂亮姨姨跟他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院長送他們出門去，隨后又回到畫室，溫柔地問他，“小滿，喜歡叔叔和姨姨嗎？如果以后和他們生活，你愿意嗎？他們還有一個孩子，比你小了一歲，你們以后會是一家人?！?/br>
    “小滿，你想跟他們一起生活嗎？”

    小滿也不知道，他只記得姨姨身上很香，沖自己笑的時候很溫柔，叔叔雖然看著嚴肅，卻會跟他聊很多畫畫的東西，像是很在意他一樣，他覺得他們都很好，可是他不愿意離開院長。

    “我不想離開院長?！彼@樣說。

    “傻孩子，等你長大了，隨時可以回來看我?！痹洪L輕輕地抱住了他，像是擁抱自己珍貴的孩子。

    小滿還是離開了福利院，跟顧氏夫婦回了家。

    簽署領(lǐng)養(yǎng)文件的時候，小滿看到叔叔和姨姨的名字，叔叔叫顧潮，姨姨叫葉風晚，他們還有個叫顧矜芒的兒子。

    他能感覺叔叔和姨姨很有錢，他們有司機，開的車子很長，長長的車子經(jīng)過繁華的鬧市，開往寧靜的郊外。

    這個地方很漂亮，泊油路兩旁是生動搖曳的香樟樹，樹旁的溪流清澈見底，隱約能看到自在的魚群。

    車身緩緩?fù)Ｏ?，一棟雅致的白色別墅立于眼前，院子里種滿了芳香的玫瑰花，它們隨著夜風搖擺，陣陣的花香闖入鼻腔，小滿的行李不多，由顧叔叔拿著，他手上就帶了一副小畫，褲兜里揣著一大捧奶糖。

    葉風晚牽著小滿的手，走過前院，她的手柔軟絲滑，是沒做過家務(wù)活的手，她停在門前，捧著小孩的臉，輕聲地說，“小芒他以前遇到一些事情，所以脾氣比較不好，可能一開始會有一些敵意和抵觸，希望小滿你能不往心里去。”

    “多讓讓弟弟好嗎？”

    小滿看著美麗的女人，她的眼睛很漂亮，是濃黑澄澈的純黑，那樣央求一般看人的時候，總能透出幾分蒼白的脆弱，小滿不懂得怎么拒絕人，于是他乖巧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