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顧矜芒沒有扔掉，而是微笑著接過，他記得這種廉價的奶糖，是梁小滿送給他的禮物，存了十五天的禮物，便少了拒絕的心思，撕開薄膜紙，皺著眉頭放進(jìn)口中細(xì)細(xì)地咀嚼。

    尋常人在這個情況下，都會避讓出空間，讓久別重逢的兩個人說說話。

    可顧矜芒從來不是那種人，他個子高，腿又長，杵在那里，壓迫力十足，顯得窄小的房間更加狹窄。

    小滿想跟院長說說心里話，便回過頭，帶著幾分央求看人，眼睛淚汪汪的，像可憐的兔子，顧矜芒想裝作沒看到，又架不住心軟，最后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給院長留下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出去了。

    院長也算看過各式各樣的孩子，可沒有一個像顧矜芒這般優(yōu)秀又可怖，擁有近乎完美的條件，卻不陽光，反而陰沉森冷，對周遭的事物近乎冷漠，他有些擔(dān)心小滿會受傷，便柔聲問，“小芒對你好嗎？”

    “很好很好！”小滿立刻就高興起來，圓圓的眼睛瞬間有了光彩，“小芒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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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應(yīng)該是很好，小滿從來都不會對自己撒謊，院長又放下心來，他原本想勸小滿多留心一下顧家小少爺，他性子太單純了，很容易被利用和欺騙。

    可他眼角的余光，卻掃到門口隱約露出的褲腿，瞬間有些啞然失笑，完全打消了告狀的念頭?？磥眍櫺∩贍敽茉诤踝约涸谛M眼中的觀感，應(yīng)該也是很在意小滿的吧。

    小滿將采訪相關(guān)的事情細(xì)細(xì)說了，院長聽了之后，只問他，“你想去嗎？”

    “想，也不想?！毙M糾著細(xì)白的手指，吞吞吐吐地說，“我想成為院長說的那種人，給其他，其他像我這樣的人鼓勵，可是我不夠強(qiáng)大，我依舊很害怕，害怕他們看我就如同看一個怪物?！?/br>
    “院長不會勉強(qiáng)小滿做任何事情。”

    “院長只問小滿，如果不去，以后會不會后悔？”

    “這可能是唯一一次機(jī)會，如果錯過了，小滿是否會后悔，只要小滿想清楚了，不論是去，還是不去，院長都支持?！?/br>
    “無愧于心便好。”

    院長說完這些，又往小滿手里塞了很多糖果，目光無盡慈愛，“選擇權(quán)一直都在你的手中。”

    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天空都變成了灰藍(lán)色，院長留他們吃了飯，才慢悠悠地送他們出門，看著他們手牽著手上車，小滿慢慢地走著，幾步就要回一次頭，最后是顧小少爺直接擋住了他的臉，不讓他再回頭了。

    夜幕靜謐凄迷，中心湖的水波倒映著天上的月亮，沿街的綠樹被晚風(fēng)吹動，發(fā)出颯颯的響動，顧矜芒有些累了，靠在沙發(fā)上閉目眼神，長睫蓋住下眼瞼，讓他整個人少了幾分戾氣，面容柔和了許多。

    無愧于心嗎？

    小滿在車上想了很多，終于有了定論，他發(fā)現(xiàn)，如果這件事他不去做，其實(shí)是會后悔的，他一直都知道接受采訪是件正確的事，能夠帶給別人鼓勵，讓自己更加勇敢地面對自身的缺陷，只是他的無能與懦弱絆住了他，讓他總想著退縮逃避。

    “顧小芒?！?/br>
    “嗯？”顧矜芒是真的困了，眼皮都懶得掀，只伸手將小貓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撫撒嬌的貓。

    “我決定要接受采訪了?！?/br>
    小滿輕聲地說，旁邊立刻就有了不小的sao動。

    他害怕顧小芒勸他，他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就算顧小芒不同意，他也一定要去，于是他悄悄地抓住顧小芒的手，學(xué)著他的樣子，掰開一根根的手指，順著指縫，兩人的手指纏繞在一起。

    小滿不知道這個舉動意味著什么，只覺得很安心，打著商量，“小芒，你陪著我吧，好嗎？”

    夜色沉沉，車窗沒有關(guān)，時不時掠進(jìn)來溫柔的風(fēng)，吹亂了他們的發(fā)梢，顧矜芒靠在沙發(fā)上，而梁小滿的頭枕在他肩膀上，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看著窗外的中心湖，十指纏繞得很近，一時兩個人竟然都沒有說話。

    小滿依舊是害怕的，交纏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他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恐懼，害怕被當(dāng)成異類，害怕被嘲笑嫌棄，他的恐懼有很多很多，可是他莫名就覺得顧小芒能懂，這世上有很多人，但只有顧小芒能懂他。

    車子不斷地往前開，夜風(fēng)有些冷，車窗慢慢地升了上去，有微涼的指尖更用力地握了回來，顧矜芒的回答也像是被晚風(fēng)吹散了。

    他說，“好?！?/br>
    采訪進(jìn)行得很順利，攝影棚的鎂光燈打在小滿臉上，他太白了，臉上的粉底明明暗了幾號，卻依舊白到有些模糊，顧矜芒站在攝影棚外，雙臂環(huán)胸，看自家貓咪接受采訪。

    一開始都是詢問一些繪畫方面的內(nèi)容，小滿應(yīng)答得還算流利，畢竟這是他專業(yè)領(lǐng)域里的東西，后邊專業(yè)的問題都問完了，主持人就開始詢問一些成長路上遇到的挫折與困難，這是提前已經(jīng)說好會問的問題，之前彩排也有過幾次。

    但如今是正式收錄，小滿還是出現(xiàn)了卡殼的情況。

    熟悉的耳鳴又再度出現(xiàn)，原本敞亮的攝影間突然過曝的發(fā)白，明晃晃的燈刺目而眩暈，小滿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很想從這里逃走，躲進(jìn)被窩里偷偷地哭泣，可是他不能走，他已經(jīng)做了決定，他不能走，只能下意識地用眼睛去尋找顧矜芒的身影。

    似乎是有某種神秘的感應(yīng)，當(dāng)他的目光望過去，就見到顧矜芒朝他溫溫柔柔地笑，他一手豎起大拇指，一手掩在嘴邊，小滿看到他的嘴型在說，“我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