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顧潮下一秒就要走，小滿急切地抱住了他的雙腿，他是個自尊自愛的孩子，第一次用那種苦楚悲戚的模樣示弱，幾乎要哭出血淚，他絕望地哀求著顧潮，“顧，顧叔叔，求求你，我不想和顧小芒分開?！?/br>
    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否則誰愿意搖尾乞憐呢。

    顧潮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孩子，初見時，他是那般羸弱瘦小，比自己的兒子大一歲，卻要膽怯弱小很多，強者天生對弱者有種悲憫，他也曾把小滿當做自己的孩子，若不是這孩子想要的太多，他也不會下此狠手。

    “你想要的總會得到，但人不能什么都得到，那樣太貪心了?！彼烽_腿，任由哭泣的少年摔到了地上，“你mama就留在這邊治療吧，護士會看顧好她，你也有你該做的事?！?/br>
    “總該給我一些時間。”小滿還未說完，顧潮已經(jīng)消失在視線里。

    窗外的雨聲滴答，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太陽，濃云遮蔽了天空與日月，小滿再也見不到所謂的日光，他的人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一場永不停歇的雨。

    第131章

    顧潮走得輕快,他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小滿始終停留在原地，像在扮演一場悲慘而無望的默劇,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天上落下來的雨。

    這雨什么時候能停，他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想起顧矜芒明天的錄制，幸好是棚內(nèi)錄制，這樣顧小芒就不會淋到雨了,想到這里,他忽然淡淡地笑起來。

    已經(jīng)被忽略許久的手機積攢了許多信息,一股腦地塞進他酸澀的眼睛里。

    顧小芒：吃麥當勞了嗎？[小狗探頭]

    顧小芒：寶寶有沒有買衣服？

    顧小芒：在干什么呢？

    顧小芒：怎么不回。

    芒果果：mama感冒了,我?guī)齺碓\所看看。

    不知是懷揣著怎樣的希冀，他發(fā)了這樣一條信息,靜靜地等待著回復,神經(jīng)高度緊張的情況下,他甚至能聽到墻上鐘表走動的聲響,還有窗外雨滴落在玻璃窗上的啪嗒聲,可沒有得到回復,小滿這才意識到現(xiàn)在是顧矜芒的上課時間,他沒法使用手機。

    心底那些微弱的火苗都被夏季濕漉漉的雨給打濕了，變成了一縷薄薄的輕煙。

    他又給顧矜芒發(fā)了消息。

    芒果果：醫(yī)生看了說是普通的流感,最近流感的人很多,顧小芒，你也要多喝些熱水吖。^_^

    芒果果：不過她明天就沒法過去了,我托了前臺來照顧她一天，她很想去,我跟她說到時候可以電視上看，她就沒那么不開心了。

    芒果果：你準備得怎樣了呢？

    芒果果：男朋友。

    芒果果：ヾ(≧▽≦*)o

    那邊像是沉寂的山谷，時不時給出一些回聲，但絕對不是現(xiàn)在，顧小芒還在忙，沒有回復，小滿拎著手機來到女人所在的病房，顧潮把她安排流云的中層，是個單人的vip套房，跟五星級酒店沒什么區(qū)別，但色調(diào)總是冷淡的白，小滿在此刻讀懂了設計師的意思，白即是空，空空地來，也空空地去，什么都帶不走。

    他晃了晃頭，不想深究這些與命運有關(guān)的東西。

    女人正躺在純白的病床上，她的裙子換成了白色的病號服，長發(fā)披散在肩頭，臉色比紙還白，長睫闔著，像在沉睡，又像在長眠，小滿害怕地拍了拍她的臉，叫了她好幾聲“mama”。

    “寶寶，痛。”女人終于有了反應，蹙著眉頭，抓著小滿的手臂，“寶寶，我痛。”

    “哪里痛？mama?！毙M雙手按住她的腦袋，輕輕地按揉，“是這里痛嗎？”

    血液從女人的鼻腔噴涌而出，打濕了她干凈的臉。

    小滿急得捏住她的鼻翼，按動了床頭的呼叫鈴，護士立刻就過來了，給女人止住了血，又拿了一套新的病號服過來，“唉，這血癌，就是這樣。”

    小滿感覺到一陣頭昏目眩，這一天的光景，發(fā)生的事情就如同做夢一般，醫(yī)生說的什么急性白血病，好像離他很遙遠，他只在電視和新聞看過這種病，很遠很遠，可他知道癌癥，尋常人都是談癌色變，原來這就是癌癥，這就是血癌。

    “你沒事吧?！弊o士看著他，一臉關(guān)切，“如果不舒服，要不要做個全身的體檢，都是包含在住院的資費里的，不會另外收費?！?/br>
    “不用麻煩了，謝謝你，護士?！毙M收斂起近乎崩潰的神色，對陌生人回以善意的笑容。

    “那好，有什么事就按鈴，晚點我會過來打吊針?！弊o士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

    “寶寶?！迸伺e起手，小滿握住了，“寶寶，冷冰冰，唱歌?！?/br>
    小滿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瘋傻的女人還記掛著顧矜芒要錄制的節(jié)目，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安慰道，“mama生病了，到時候看電視就好了，mama明天在這里休息，好嗎？”

    “不要?！迸吮庵?，明明病到形容憔悴，卻很執(zhí)拗，“要去看看，冷冰冰唱歌，好聽，答應了他?！?/br>
    “別去了，我們不去了，mama?！?/br>
    小滿的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對mama的所有怨懟在這一刻潰不成軍，他的mama，得了癌癥，這世上再沒有什么事會比一條生命更加重要，他要投降，他決定對這個世界投降，決定對命運投降，只要投降能救回他的mama，就夠了。

    “想去，看看。”女人不解地看著他，她不懂他的眼淚，也不懂他的傷心，可是母子連心，她也開始落淚，“寶寶帶我去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