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往走廊的盡頭左看右看,發(fā)現(xiàn)暫時不會有人來之后,才依賴性地把臉埋進了男人的胸口,那股熟悉的檸檬香氣又闖進來了，不僅僅是闖進了他的呼吸,也闖進了他的心臟里,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味道。

    “我跟你是一樣的?！彼涯樎竦酶盍诵路鹪谑稣f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一樣的？”

    顧矜芒不解,溫柔地撫摸著他柔順的短發(fā)。

    懷里的人仰起頭，他的眼睛被淚水沾濕,睫毛變成了一縷縷，嘴角的弧度向下，認真而悲傷地說，“是我的心情?！?/br>
    “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樣的。”

    “我也是非常愛你的。”

    “顧小芒?！?/br>
    “請你一定要記得?！?/br>
    小滿很少有這般爆裂外露的情緒，他一直都是含蓄的，內(nèi)斂的，似一株不開竅的草木，正是因為如此，此時的顧矜芒幾乎要壓不住嘴角，他不知道該如何消化當下的心情，像是帶著絲絲詭異的喜悅心情，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小滿的側頸，顯露出些許帶少年感的傻氣，“是真的嗎？”

    “還是第一次聽小滿哥哥說這種話?！?/br>
    小滿看著他的耳根現(xiàn)出大片的紅意，欣喜如同藤蔓爬上了他的眉梢，他心底的痛意更深。

    原來我的愛意竟能讓他如此歡喜。

    “我今晚不想回去了?！?/br>
    他算了算鎮(zhèn)靜劑的時間，mama今晚能安穩(wěn)地睡到天明，就算自己沒有回去也沒關系，一股巨大的沖動讓他忍不住要做些什么，做一些離經(jīng)叛道的，令自己永生難忘的事情。

    “把阿姨接過來也可以?！鳖欛婷λ偸呛苡心托?，想得很周全，“我現(xiàn)在讓小魚安排一下附近的酒店?！?/br>
    這句話像是一記喪鐘，把那些突然的沖動都打得稀碎，就像是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提醒童話里的灰姑娘必須從宴會上離開，從王子的身邊離開，只是永遠不會有失落的水晶鞋。

    “還是算了?！毙M的臉色沉郁下去，像一朵枯槁的花，他將身體稍稍遠離那個難舍的懷抱，勉強地笑道，“這樣太麻煩了，要不還是下次吧?！?/br>
    “下次不是有戶外活動嗎？很久沒和你出去玩了?！?/br>
    “別誤會，小滿哥哥。”男人的手掌寬大，包住他那張小巧精致的臉，指尖從發(fā)紅的眼尾落到下垂的嘴角，往上提了提，“我希望你留下，也希望你開心?！?/br>
    “還是下次吧。”小滿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指，臉側笑出來的梨渦有些空洞，抓著他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到了樓下，顧矜芒去取車，小滿站在街道的樹下等，回來的時候，看到他癡癡地望著天空，很瘦小一只，仿佛就要被路燈下的樹影吞沒了。

    “怎么了？”顧矜芒擰著眉頭，鄭重地詢問。

    “啊，沒有啊?！鄙倌甑哪樎錆M了昏黃的光暈，微仰著頭，“只是覺得今晚的月亮很亮，很遠?！?/br>
    他戴上頭盔，坐上車，忽然表現(xiàn)得很高興，“要不下次一起吃個月餅吧，感覺這段時間的月亮也很好看，不一定要等到中秋?！?/br>
    “你是想吃月餅了吧?！?/br>
    “想吃什么餡的？回去問問阿姨喜歡吃什么餡的?！?/br>
    “都行吧，感覺只要是你做的，都挺好吃的啦。”

    “今晚的風感覺很涼爽。”

    “可能因為剛下過雨?！?/br>
    “一下子放晴，一下子下雨，很多東西都發(fā)霉了，感覺不好?！?/br>
    “放晴的時候把被子拿出去曬一曬?！?/br>
    “等我回來曬也可以?！?/br>
    他們之間閑碎的話語真的很多，顧矜芒是個話很少的人，但他和小滿總能有來有回，說到兩個人都口干舌燥，小滿在這時候，忽然想起了超市九點過后逛街結伴的成對男孩，一下就明白了他們的關系，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平衡隱晦的時間，將無形的親昵攤在光耀的燈火下。

    第143章

    小滿盼望的月餅還沒吃到,女人就進行了第二次化療，這次的強度更大，帶來的負面反應更為劇烈,她的頭發(fā)大批大批掉落，這樣程度的掉發(fā)，小滿已經(jīng)搪塞不住。

    “寶寶，頭發(fā)頭發(fā)?！?/br>
    女人抓著自己的掉發(fā)，形銷骨立，眼窩凹陷,神情驚恐,像只可怖的畫皮鬼。

    “沒事的mama,掉頭發(fā)只是暫時的,等你以后好了，頭發(fā)就會再長出來啦?！毙M抱住她,跟她細細地說,“只是現(xiàn)在會掉,等你好了,就會長出很多很多的頭發(fā)啦?！?/br>
    “不要,掉,好丑?！迸司退闶钳偭?愛美依舊是她的天性，她用力地搖晃著腦袋,看著滿手的掉發(fā),無法接受，“我的,頭發(fā)，長長,頭發(fā)?！?/br>
    小滿見她無法接受，指著樓下成排翠綠的樹木。

    “mama你看，就像樓下這些樹一樣，它們在秋天的時候開始掉葉子，到了冬天樹葉都掉光了，那么冷，它們也沒有害怕，所以老天會獎勵它們在春天的時候長出新的好看的葉子?！?/br>
    “mama也是這樣哦?！?/br>
    他溫溫柔柔地看向自己的mama，握拳鼓勵道，“mama也是一棵很堅強的樹哦?！?/br>
    “真，真的嗎？”女人期待地搓手，琥珀色的瞳孔放大了些，“那會開出花花嗎？”她記得流云花園里的洋紫荊，是潔白的，就像無暇的花冠開滿枝頭。

    “會有的mama，到時候我會給你弄很多花花。”

    “好喔，你要記得。”女人對得到頭上的花花很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