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巖想起這么多年的壓抑，想到阿父阿娘遭受的白眼、想到妻子嫁給自己時的委屈，他不由的就失聲痛哭起來....

    許澤平什么也沒有說，將小虎遞過來的溫熱手帕塞到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就這么靜靜的陪著他。

    約莫半盞茶，高巖的情緒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他用手帕擦了一把臉頰，然后站起身來，鄭重的向許澤平作了一揖：“這些年來，依仗澤平你的照顧了?！?/br>
    許澤平受了半禮，將還未完全彎下腰的高巖扶了起來，“說這話就生分了，你我二人又何談這些？”

    九月初五戌時，許澤平與高巖一前一后收到了鹿鳴宴的請?zhí)?/br>
    時間九月初六酉時，設(shè)宴地點長湘府靈陽樓，設(shè)宴人姜世清并周敬、蔡平。

    往年鹿鳴宴的地點，一直是在長湘府衙，今年卻設(shè)在了靈陽樓？

    想到前段時間舒修遠砸長湘府學子招牌的那一事情，許澤平突然替舒修遠rou疼了。不得不說，這個姜知府還真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許澤平垂下眼簾，突然想到了阿兄提點的話，長湘知府并不喜歡惹是生非的學子。

    初六上午，許澤平陪著高巖去長湘府衙將秀才的青銅牌換成了銀銅牌。

    初六下午，二人去成衣坊換了一身嶄新的交領(lǐng)圓袍。

    大景對于百姓穿著并不算有嚴苛規(guī)定，除去特定的朝服以外，但有兩條是鐵規(guī)：一，除去皇室正統(tǒng)外，無論男女不得穿著明黃服飾；二，五品官員以下身份及家眷，不得使用金繡、錦綺、金絲和絞羅等貴重材料制作衣物。

    這兩條規(guī)定，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對于許澤平和高巖來說，都觸犯不到。

    前者，他們不會尋死。

    后者，他們還沒有那個資本和銀錢去奢侈。

    許家雖說有點點家底，也至多是對于平民百姓來說，和那些達官顯貴比起來，屁都不是。

    高巖選了一身寶藍色交領(lǐng)圓袍，沒有選用祥云案底，純色的上等細棉布，可以說也是奢侈了一把。

    他穿著嶄新的衣服，滿懷欣喜：“澤平，怎么樣？”

    人靠衣裝、馬靠鞍。

    模子清秀的高巖，在新衣服的襯托下，倒也有了幾分小帥。

    “不錯不錯?！?/br>
    許澤平想到阿娘為自己與阿兄縫制的黑色圓袍，這次竟然疏忽沒有帶出來。

    鹿鳴宴上難免有敬酒的環(huán)節(jié)，故而許澤平就選了一身玄黑色的交領(lǐng)圓袍，上等的細棉布做了精致的祥云紋路，許澤平上身照了照銅鏡，十分的滿意。

    嗯，低調(diào)的奢華耶~

    高巖見了，滿眼羨慕：“還是皮子白皙的好，若是我穿了這玄衣，只怕是更黑了吧？”

    高巖也不說是黑，讀書人成日里關(guān)在書院讀書，又能夠黑到哪里去？終歸是天生的黃皮，不夠白而已。

    酉時，二人準時赴宴。

    “許解元來了?！?/br>
    這一刻科舉的好處達到了具象化，往日高高在上的書躍是第一個走到許澤平與高巖面前的，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東湘省此次的舉人出處，高巖在看榜時就大致瀏覽過，華湖府考中的約莫有三十人，府城得中人數(shù)約莫有十人，高巖認得到的僅書躍與曾榮，簡自心不在榜上。

    其他二十人都是出自各個縣城，他們河洛縣今年中了兩人，就是他與澤平。

    華湖府中的考生，除去許澤平外，曾榮的成績最為靠前，第二十七名，也就是副榜二十一名。緊跟在他后頭的就是書躍，副榜第三十名。

    高巖看著談笑的書躍，露出了諷刺的一笑，當日舉辦靈陽之宴的幾人，除去書躍外，好像無一中舉呢。

    書躍這么一招呼，坐在一樓的舉人們，都呼啦啦的站了起來，向許澤平迎了上來。

    許澤平一一問了好，然后在侍童的引領(lǐng)下，上了二樓。

    他也沒有驚訝，早在清水鎮(zhèn)之時，阿兄就跟他打過招呼，鹿鳴宴上，正榜舉人和副榜舉人的座次都是有區(qū)分的。

    往日在長湘府衙中，知府、主考官們與正榜舉人們坐在內(nèi)廳、而副榜舉人們則是挨著內(nèi)廳依次做到外院。

    成績越往后，座位就越靠后。

    嚴格的座位等級，就是官場的縮影。

    這次靈陽樓設(shè)宴，正榜舉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二樓，副榜舉人的座位則是在一樓。

    在上樓前，許澤平與人群中的曾榮遙遙而對，曾榮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許澤平頷了頷首。

    許澤平一離開，高巖的身邊就空了，他找到自己的位置靜靜地坐下，別人找他搭話，他就說上兩句，不曾主動去寒暄。

    二樓的正廳，第一次全面開放。

    進入二樓的正廳，許澤平竟然看到正廳的地板有很大一塊面積是琉璃銜接的，這一塊琉璃正好懸空在一樓中央的，二樓正廳除去開放式的觀景臺能夠?qū)⒁粯乔闆r全部映入眼底，剩下的也就是這塊琉璃地板能夠看清幾分一樓的情況。

    下意識的，許澤平將，目光鎖定在天花板上....果然頭頂之上是層層琉璃銜接，這一刻他對于皇權(quán)又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二樓一共放置著九張椅子，居中的首座以及左右第一排都是空置的，另外六張椅子除去左手邊的第二張椅子以外，全部坐滿了。

    往日孤傲的舒修遠，此時默默地坐在第四排左手的位置，任由其他舉人熟絡(luò)的找許澤平攀談，也是一眼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