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與徐晃已經(jīng)退下去點兵。

    曹cao則幽幽的走到這洞口處，他抬起頭眺望向此間山巒……眺望向那巴中與涪陵的方向，他沉吟了片刻，可很快，他的眼眸睜開，像是一下子就變得胸有成竹。

    緊接著，他把頭從西北方向移開，轉(zhuǎn)向了東南的防線……

    他的目光被群山阻隔，可他的心頭，仿佛已經(jīng)順著漢江流淌出了這漢中之地，順著上庸直抵達襄樊！

    這時的許褚走來，為曹cao披上披風(fēng)：“丞相，外面風(fēng)大，莫要吹到額頭?！?/br>
    曹cao回望許褚。

    “——仲康，你說……如今的樊城，那十面埋伏，能擒的住那關(guān)羽么？”

    這個……

    許褚先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可又連忙重重點頭，“按照丞相的計劃，此戰(zhàn)出動了文聘將軍、高覽將軍、彰公子、于禁將軍，還有襄樊的滿府君、呂常將軍、趙儼將軍，牛金將軍，那關(guān)羽就沒有三頭六臂，不過是一介武夫，如何能躲得過丞相設(shè)下的十面埋伏！”

    難得，這一次許褚說了許多話。

    而隨著許褚的話音落下，曹cao的眼眸驟然抬起。

    一句話自他的口中迅如閃電般的吟出，一如本能與下意識的開口一般：

    “仲康你記住——云長，絕不是一介武夫！”

    言及此處……

    曹cao眸深似海，宛若……他看到了關(guān)羽的音容笑貌，看到了關(guān)云長就站在他的面前。

    這一刻……

    他眼中的關(guān)羽仿佛永遠的定格在那汜水關(guān)前，定格在他橫刀立馬，定格在溫酒作伴，定格在那青龍偃月平地驚雷，溫酒斬華雄；

    也定格在他斬顏良誅文丑，定格在他掛印封金，定格在他過五關(guān)斬六將，千里尋親；

    ——『罷了……罷了！』

    曹cao的心中這么嘆，可眼中有關(guān)他與關(guān)羽的一切故事，如白駒過隙般一件件的閃現(xiàn)。

    終于，曹cao忍不住心頭喃喃：

    ——『爾義薄云天，爾忠義為先，此戰(zhàn)你若敗，天下再無你關(guān)云長，只怪你昔日不曾降我，可……可若是你真的有一日降我，那孤……孤才會真的不舍！』

    心念于此……

    曹cao的眼眸已經(jīng)緊緊的瞇起，他張口道：“罷了，罷了，華容道你能放孤一馬，可為這天下，孤這次不能放你了！”

    吟出最后這一句。

    曹cao的視線宛若穿越了層層山巒、河流、樹林，他就像是看到了襄樊戰(zhàn)場，看到關(guān)羽被十面埋伏……

    被曹魏眾將設(shè)計擒拿，又依計故意放走，最終……在東吳大軍來犯荊州之時，死于那東吳宵小之手！

    “云長啊云長，孤……還尤記得你那手握春秋半軸，一雙丹鳳雙眸，端坐三丈高樓，官拜漢壽亭侯時的模樣??！”

    “孤希望你常勝不敗，可你太強了，你已然威脅到了孤，威脅到了孤的大魏！”

    “孤又不得不讓你亡于宵小之手啊！”

    ……

    ……

    一晃已經(jīng)過了一日。

    關(guān)羽正率軍在江夏北境的山嶺間朔雪而行，趕往西陵縣。

    山道并不好走，又被雪鋪滿……

    一名關(guān)家軍的馬兒突然一劃，整匹馬滑到，順著山道墜落到山崖去，另外一個騎士則是踩到了一處浮雪，馬兒失蹄也落下山崖，還好馬上的騎士反應(yīng)迅捷，及時跳馬這才躲過一劫，尤自驚魂甫定，馬兒的嘶鳴聲則正在山間回蕩。

    原本正行進的關(guān)家軍被這一幕震懾，一個個勒停戰(zhàn)馬，無比擔憂的望向關(guān)羽。

    有親衛(wèi)道，“關(guān)將軍，要不……別走山路了，繞道從下面走，至少不會墜落山崖！”

    關(guān)家軍知道，他們是突襲殺往西陵縣。

    等雪停是不現(xiàn)實的，唯獨期盼……繞一條路。

    沒想到，關(guān)羽卻說，“繞路會多耽擱一日，下馬，步行過此山道！”

    啊……

    眾將士一愣，卻見關(guān)羽當先下馬，牽著赤兔馬走在最前，“本將軍親自在前面領(lǐng)路，爾等跟緊！”

    一干親衛(wèi)驚呼，“將軍不可！”

    關(guān)羽卻呵斥道：“兵貴神速，我們在趕路，敵人的探馬也在趕路，慢得一個時辰，西陵縣的探馬就把我們的行蹤帶回去了！此次突襲也就功虧一簣！此為軍令，爾等莫要多言，跟進本將軍！”

    說話間，關(guān)羽已經(jīng)踏雪向前。

    其實，在他看來……

    若非云旗傳訊于他，又若非那洪七公將襄樊有埋伏的情報傳來，怕是如今的關(guān)羽與關(guān)家軍早已在樊城外身陷埋伏。

    若是那樣……

    才如云旗所說——十死無生！身首異處了！

    比起那等兇險，那等命懸一線，如今這積雪？又能算得了什么？

    ——『若不攻下江夏北境，關(guān)某還有臉見云旗這臭小子么？』

    心中這么想……

    關(guān)羽帶著一隊親兵，徒步牽馬而行，為了防止山道路滑，將士們緊緊的拽住韁繩，彼此間保持著足夠的空間。

    又為了防止‘浮雪’，關(guān)羽的親衛(wèi)用樹枝奮力的將雪掃到道路兩側(cè)，為眾騎士開辟出一條路來。

    好在是新雪……并不那么的厚，也沒有那般的滑！

    不足半個時辰，關(guān)家軍已經(jīng)走出了山道，行至距離西陵縣緊有百米安陸縣的位置。

    “——關(guān)將軍，前面便是安陸縣，似乎……并無防備，若是突襲……可……”

    又有將士詢問關(guān)羽。

    關(guān)羽當即擺手，“吾等不打安陸縣，待得西陵縣攻陷，這些城池不攻自破！”

    啊……

    眾將士一驚，“安陸縣乃西陵縣必經(jīng)之路，若是不打安陸縣，那就沒有退路了！”

    “——呵呵?！标P(guān)羽笑出聲來，他沉吟道：“《孫子兵法》有言，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

    能聽懂這一番話的關(guān)家軍寥寥無幾，大家伙兒均是茫然的望向關(guān)羽。

    關(guān)羽的聲音卻還在繼續(xù)。

    “也罷，不提那孫子，云旗的話你們不是篤信么？他說過——風(fēng)浪越大，魚越貴！”

    啊……啊……

    一干關(guān)家軍騎士彼此互視，他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說到這兒，眾騎士休整完畢。

    關(guān)羽一聲令下。

    “——大軍全速前進！”

    盡管想到了云旗的話……

    可此時的關(guān)羽卻有了全新的感悟。

    之前，是他想當然了。

    其實，對于曹魏，無論是襄樊，還是江夏，都至關(guān)重要，都不好打。

    沒有哪一處是能夠輕易拿下的。

    ——而《孫子兵法》的核心乃是‘全’，將敵人的兵馬調(diào)度到一側(cè)，然后避實擊虛，用己方的優(yōu)勢兵馬痛擊敵人的軟肋，最大程度的保全自我，從而獲取勝利！

    此謂之——全勝。

    ——『呵呵，云旗這臭小子說的沒錯，這《孫子兵法》果然比《春秋左傳》要實用許多！』

    心念于此，關(guān)羽再度大喊道：

    “——急行軍！”

    “——全速前進！”

    ……

    ……

    距離江夏治所“西陵縣”僅百里的“安陸縣”。

    ——此間的縣長不是別人，乃是蔣干。

    就是演義中，那個“蔣干盜書”的蔣干……

    《演義》中提及，赤壁之戰(zhàn)前夕，蔣干向曹cao毛遂自薦去勸降周瑜，結(jié)果被周瑜將計就計，誘使他偷得一封偽造的“書信”，從而使得曹cao將蔡瑁、張允殺掉。

    當然，這是演義，是小說家言。

    歷史的真相是，蔣干的確去勸降周瑜，卻沒有盜書，更沒有使得曹cao殺掉水軍將軍蔡瑁、張允。

    如今的蔡瑁與張允都活的好好的。

    《三國志》中記載的，蔡瑁投降曹cao后，曹cao對這個老朋友關(guān)心備至。

    蔡瑁還將整個家族遷到蔡洲上。

    所謂——“其屋宇甚華麗，四墻皆以青石結(jié)角，家中婢妾數(shù)百人，別業(yè)四、五十處。”

    相當于，這位蔡瑁投降后，就自愿當曹魏的吉祥物，娶了一百多個妾室，過上了沒羞沒臊、讓人羨慕的生活。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蔣干沒有盜書。

    他回曹營后，曹cao只是稱贊周瑜氣度寬宏，不是言辭所能離間的，于是放棄了招降周瑜的想法。

    蔣干也就被分配到安陸縣做了縣令。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