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處，曹cao的心頭百轉(zhuǎn)交集。

    ——『孤不稱公了，荀令君……你回來可好？』

    曹cao這突然的舉動，惹得張郃父子側(cè)目，兩人均詫異的望著他，又緊張的看著諸葛亮，張郃心頭不住的疑問。

    ——『丞相如此模樣，這到底，進(jìn)不進(jìn)城啊？』

    江州城上的諸葛亮不知道曹cao的心路歷程。

    他一邊彈琴，一邊審視著城下曹cao的模樣，馬謖能感覺到，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濕透。

    “曹cao，吾主恨你，吾主恨不得吮你之骨髓，吾主高舉的乃‘漢賊不兩立’之大旗，究是如此，吾主尚且撤去了外圍的防護(hù)，這是告訴你，莫向前！今時今刻，蜀道上的決戰(zhàn)，無論是你還是吾主，都不是時候，吾主讓亮帶話一句于你曹cao，終有一日，吾主必與你會獵于疆場，一決雌雄！”

    琴聲此刻已經(jīng)是鏗鏘而崢嶸，似千軍萬馬廝殺，如刀槍齊鳴！

    張郃愈發(fā)地焦躁起來，他忍不住道：“丞相……若有埋伏，諸葛亮勢必引誘我軍入城？又何必布此疑陣？讓末將帶兵先殺進(jìn)去，若然中了埋伏，丞相再做計(jì)較不遲……”

    不等張郃把話講完。

    卻見一名先鋒小卒站出，這小卒身形魁梧當(dāng)先道：“小的名喚王平，乃巴西人，如今擔(dān)任魏軍的一名十夫長，張將軍的性命關(guān)乎大軍統(tǒng)御，不能有失，讓小的去其中一探究竟?！?/br>
    喊話的正是王平，就是歷史上在街亭與馬謖配合的那位。

    需知，他并非一開始就是蜀漢將領(lǐng)，而是張魯漢中歸降后，他跟隨巴西七姓夷王‘樸胡’舉巴夷、賨（g）民依附曹cao。

    王平就是這“賨民”中的一員，如今在曹軍中擔(dān)任十夫長。

    而投降蜀國，則是在定軍山戰(zhàn)役之后。

    只是……

    王平雖有此決議，可曹cao的心境已然發(fā)生了巨大變化。

    前有荊州折將，今又讀懂了孔明的心意。

    曹cao已經(jīng)意識到，這種時候，是否打下巴中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他在這蜀道上耗不起了！

    他必須即刻回去……他不能被劉備、諸葛亮拖在這里。

    正如諸葛亮琴聲中抒發(fā)的心境。

    一統(tǒng)天下固然重要，可他六十歲了，世子未定，障礙未除。

    現(xiàn)在的他需要解決的不是外患，而是內(nèi)部的難題。

    罷了！

    罷了！

    ——曹cao心意已決！

    倒是王平語氣堅(jiān)定，他再度強(qiáng)調(diào)道：“曹丞相，讓我去吧……我性命微賤，我支身入城，即便是有埋伏，死我一個也無傷大雅。”

    說話間，王平就提起戰(zhàn)戟要支身前往。

    卻聽得“唰”的一聲，曹cao抽出劍，攔在了王平的身前。

    張郃大驚，“丞相！”

    曹cao卻是用劍按下了王平手中的戰(zhàn)戟，他的聲調(diào)抬高：“十夫長王平！你方才有一句話說的不對！”

    “啊——”

    王平一驚，他哪會料到……丞相會如此。

    正直驚詫間，曹cao的話接踵而出，“孤部下每一個勇武的將士，他們的性命都不微賤！”

    “丞相……”張郃正要說話。

    曹cao卻翻身下馬，他將披著的披風(fēng)親自給王平披上，王平忍不住拱手：“丞相！”

    曹cao當(dāng)即吩咐，“諸葛村夫在城中設(shè)伏，此王平欲替孤闖入其中一窺究竟，他說他性命微賤，死他一個也無傷大雅，錯了，錯了，我魏軍每一個士卒的性命都不微賤，你們每一個人逝去，孤都會痛惜不已，如何是‘無傷大雅！’”

    言及此處，曹cao一擺手，“退了，退了，孤本可奪巴中，可孤不忍將士們死在這千里蜀道之上，退了，退了！傳令全軍，前隊(duì)變后隊(duì)，撤！”

    這……張郃盡管不解，可曹cao既已如此下令，他還能如何。

    當(dāng)即指揮兵馬迅速的撤離。

    曹cao卻不忘吩咐張郃，“讓徐晃那邊也撤了吧！”

    “丞相……是不是……”張郃本想提議，可看到曹cao這張?zhí)撊醯拿骖a，他連忙拱手。

    “喏！”

    一時間，來勢洶洶的魏軍，如同一陣潮水般洶涌退去，整個山巒中均是曹軍后撤的身影。

    諸葛亮筋疲力竭地慢慢扶著桌案站起，望著漸漸遠(yuǎn)去的煙塵，渾然渾身被抽空了一樣癱坐了下來。

    馬謖連忙扶住他，驚嘆道：“丞相空城退曹cao，此神跡也……”

    駐守此間的將軍，手腳并用的爬上來，不可置信地說，“曹軍退了，真的退了?！?/br>
    諸葛亮輕輕擦擦汗水，重新用淡然的口吻說道。

    “退了就好！”

    此間的將軍驚喜而茫然，他疑惑道：“可……可這又是為什么呀？”

    諸葛亮輕聲一笑，“若取巴中，主公勢必與曹cao決戰(zhàn)，這一戰(zhàn)真要打了，那于雙方是兩害呀！”

    馬謖凝眉思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連忙提醒：“不好，軍師方才說……涪陵那邊……”

    諸葛亮的神色再度凝起。

    “——曹cao只有一個，他來巴中，涪陵……無論如何，也守不住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速速撤回，準(zhǔn)備反攻回涪陵！曹cao若聽懂了這曲子，他不會戀戰(zhàn)蜀地?！?/br>
    ……

    ……

    長沙，撈刀河旁，流水潺潺，落英成溪。

    關(guān)麟無聊的往河里扔著石子，諸葛瑾則舉目望向這湘江盡頭，那水天一線的地方。

    “你說……你們吳侯會把子敬先生送來么？”

    關(guān)麟饒有興致的問。

    他心里其實(shí)挺沒譜的。

    諸葛瑾搖搖頭，“吳侯的心思，不好揣摩……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誠如你所言，合肥是吳侯的心病，為了克服這處心病，吳侯或許會……”諸葛瑾話說到一半兒，發(fā)現(xiàn)他沒必要回復(fù)這小子。

    跟這小子說話，那得長一萬個心眼，否則……保不齊啥時候被他陰了，還給這小子數(shù)錢呢！

    ——“啪嗒……”又是一個石子拋出，關(guān)麟的眼睛盯著那水紋……

    口中則說：“諸葛先生怎么不繼續(xù)說了？”

    諸葛瑾卻是話鋒一轉(zhuǎn)：“四公子有關(guān)心大都督的功夫，不應(yīng)該關(guān)心下你父親么？如今他可正北伐襄樊，聽說荊北下了大雪，你父親為了兄弟情義，為了漢室中興……這北伐想來也并不輕松?。　?/br>
    “拉倒吧——”關(guān)麟脫口道，“我爹……我都懶得提他！”

    是啊，關(guān)麟身在長沙，何止是關(guān)心老爹一人？他簡直恨不得cao著江夏，cao著襄樊……cao著他全家一戶口本的心。

    他跟他爹關(guān)羽，到底誰不輕松呀？

    “唉……”

    想到這兒，關(guān)麟嘆出口氣。

    ——『有這么個爹，當(dāng)兒子的委實(shí)好累?。　?/br>
    諸葛瑾敏銳的捕捉到關(guān)麟的表情，心頭感慨。

    ——『這一對關(guān)家父子好似冤家?。　?/br>
    心念于此，諸葛瑾又轉(zhuǎn)移了話題，“那曹賊五月動身，七月就攻下了漢中，如今三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南下巴蜀，昔日我從蜀中歸來，可謂是人心惶惶啊，關(guān)四公子覺得呢？”

    “不會！”關(guān)麟不假思索……

    “為何？”諸葛瑾連忙問，他心里嘀咕著，這也忒堅(jiān)決了吧？

    “這就說來話長了……”關(guān)麟一攤手。

    “閑來無事?！敝T葛瑾饒有興致……“不妨說說……”

    關(guān)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由得瞇起眼，開始琢磨這事兒。

    其實(shí)問題，早在諸葛亮的考卷中就出現(xiàn)了。

    那時候的關(guān)麟就篤定，曹cao決不會南下。

    當(dāng)然……

    他做出決斷的原因，不是曹仁暈厥，不是曹純隕落，也不是滿寵、文聘、呂常、牛金……這死了曹魏襄樊半個戶口本的武將。

    說起來這些都是……意外！

    都是關(guān)麟為了應(yīng)付諸葛亮考卷時，隨便編的理由。

    事實(shí)上，歷史上的曹cao七月攻漢中，十二月他就回去了……

    嚷嚷了半天的南下巴蜀，最后雷聲大雨點(diǎn)小的結(jié)束了。

    什么“人苦不知足，既得隴，復(fù)望蜀”云云，說的好像他曹cao一點(diǎn)貪心都沒有。

    可事實(shí)上，這些都是扯蛋……

    曹cao之所以得隴不望蜀……

    本質(zhì)的原因是什么？

    看看曹cao回來以后，干了點(diǎn)兒啥事兒，就全明白了。

    ——建安二十年，十二月，曹cao自南鄭返回，留夏侯淵守漢中。

    ——建安二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