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姐，你居然不穿婚紗，我還想給你當(dāng)伴娘呢！”

    “一定要好好的啊?！?/br>
    “嘿，老陳，還以為你不會結(jié)婚呢，沒想到一出手就是王炸，好好珍惜啊，這可不是能隨便辜負的人?！?/br>
    “晴姐，你也結(jié)婚了，恭喜啊。等生了孩子，能不能拜我當(dāng)干媽。”

    熱烈歡快的婚禮，兩位新人也很高興。結(jié)婚的原因有很多，愛情只是其中占比例最小的那一個。

    兩人端著酒杯轉(zhuǎn)圈兒的敬酒，有服務(wù)人員腳步匆匆過來，在向晴耳邊說了什么。

    “打發(fā)了，不見?！毕蚯缥⑽Ⅴ久?。

    “怎么了？”陳法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白酒杯，“是不是喝多了?！?/br>
    “沒有，從小練的，白酒一斤、紅酒三斤、啤酒隨便?！毕蚯缫恍?，“張華來了?！?/br>
    “不想見？”陳法挑眉。

    “沒必要。”

    “既然定了主意，怎么還皺眉頭？”陳法笑笑，“要不，我去處理？”

    “你？也行?！毕蚯鐝谋拘睦锊幌朐僖姀埲A，可又怕處理得太絕情，影響風(fēng)評。

    “領(lǐng)導(dǎo)，給我個談判底線吧?！?/br>
    向晴被逗樂了，“不能攪了今天的局，我也不可能公開在他的圈子露面，尤其不能有媒體?！?/br>
    “保證完成任務(wù)！”陳法敬禮，悄咪咪出去了。

    韓媛媛見了，悄悄溜過來，“姐夫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躲酒呢？”

    “少胡說八道，陪著老爺子們練出來的酒量，就算下了酒桌就去醫(yī)院，也不能逃酒。”向晴笑罵。

    “表姐，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居然會開玩笑了?！表n媛媛笑瞇瞇和jiejie碰杯，她喝著杯中的白葡萄酒，陶醉得瞇起眼睛。“酒是從哪兒買的，回味甘醇，我買的葡萄酒，說是什么王室酒莊，回口發(fā)苦，不如這個好喝呢?！?/br>
    “回頭找劉姨。你大學(xué)畢業(yè)都兩年了，一直在家待著，后面是個什么打算？”看著小meimei，向晴忍不住變成網(wǎng)絡(luò)上最討厭的親戚。

    “姐，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在大學(xué)當(dāng)老師?！?/br>
    “現(xiàn)在大學(xué)老師最低門檻碩士起，你……”不會是走后門吧，走的誰的門路？這樣的風(fēng)氣也不行！

    “干行政啦~”韓媛媛的倒是很開心：“我才不要當(dāng)講師呢，又要帶學(xué)生，又要做課題，很累的。做輔導(dǎo)員更累，那些學(xué)生跟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懂。干行政就很好啊！我爸說很多人都是從高校里干出來的，行政級別一樣適用。不過我才不那么傻呢，就在大學(xué)里，反正也沒人敢欺負我，我做好自己本職工作就可以啦~”

    真是天真可愛的小meimei啊。向晴忍不住第一次，但忍住了第二次，沒有對她的選擇過多置喙。姨媽和姨爹都管不住，她一個表姐，就不越俎代庖了。

    看到陳法快步走進來，韓媛媛趁機開溜，向晴親密又不失莊重得挽著他的胳膊，繼續(xù)敬酒。

    陳法歪頭，輕聲在她耳邊低語：“安撫好了，明天在麓山酒店偶遇，一起吃個飯。”

    “他怎么知道的消息？咱們通知的人里，沒有這么分不清內(nèi)外亂嚼舌根的?！?/br>
    “咱們也不能叮囑保密啊，百年前地下黨結(jié)婚倒是能這么玩兒。”陳法輕笑，“我看他還是愿意做場面人，大家不撕破臉最好。今天來婚禮的人，和他的圈子也沒有交集?！?/br>
    “他身上還有人大代表的銜兒呢?！?/br>
    “企業(yè)做大了，最基本的政治保護?？雌撇徽f破，外界知道我們的婚禮是茶話會，今天這場，是給家人和朋友的?！标惙毤毎参?，這些道理，他知道向晴知道。但人的情緒就是這么不講道理，向晴從情感上不愿再理會張華，但她也會有意難平和傷心，不多，但的確有。

    向晴側(cè)頭，微微一笑，她現(xiàn)在感覺，結(jié)婚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了。

    遠處的親朋好友，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看著兩人相視微笑，紛紛打趣：“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br>
    第34章 說什么原配嫡庶16

    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這一年，向晴五十五歲。

    即便國家頒布了延遲退休的政策，普通五十五歲的女性也該退居二線，準(zhǔn)備正式退休、頤養(yǎng)天年?？上蚯绮灰粯?，今年，是她進常委的關(guān)鍵年份。同樣，在另一個省當(dāng)一把手的陳法，面臨著同樣的機遇。

    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更不能慌，更要慎重。作為競爭對手和夫妻，兩人都謹慎而克制。

    向晴從老房子里搬出來，住到了早年買的房子里。這里是老城區(qū)，很多政府辦公大樓在這邊，城市不停發(fā)展，不停有新的“老城區(qū)”出現(xiàn)。在三十年前，這里是最時興的cbd，很多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在這里設(shè)立總部?？墒?，如今的這里，高樓成了保養(yǎng)維修困難的老舊危房，和七八十年代的平房一樣，成為本地居民懷念過往的經(jīng)典話題。

    向晴雖上了年紀(jì)，身體卻很健康，獨自生活沒有問題，就堅決不讓子女和秘書跟著。

    風(fēng)云變幻之際，向晴的工作節(jié)奏慢下來，工作不再占用周末。早上起床去周邊菜市場買菜，這里居然還有居民在自己陽臺養(yǎng)的蔬菜，零散擺在菜市場的自產(chǎn)自銷區(qū)。自從蔬菜種植塔風(fēng)靡開來，自產(chǎn)自銷已經(jīng)成為歷史，沒想到在老城區(qū)還能看到。

    向晴看著那綠油油的生菜，情不自禁笑了出來。看來種花家人的種菜基因，真是刻在骨子里的。

    正沉浸中，突然聽到一個不確定的聲音道：“向晴？你是向晴嗎？”

    向晴回過神來，習(xí)慣性擺出溫和親切的笑容，“你好?！倍ň戳丝矗貜?fù)道：“你好，方易?！?/br>
    方易驚喜得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你還記得我?！?/br>
    方易是誰？她是張華的私生女，張華和向星辰離婚的導(dǎo)火索之一，向晴同父異母的meimei。說實在的，不是專門研究過向晴的生平，都不會有人知道方易這個名字。方易的生活與向晴也從來沒有交集。

    “你好厲害，居然還記得我。怪不得你這樣成功，連三十年前見過一面的人都記得，真是好記性?！狈揭赘袊@，她是真心實意的贊美，到她如今這個年紀(jì)，也不愿意再虛偽矯飾什么。

    “客氣了，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我擅長記一些事情，你擅長過好生活?！毕蚯缫舱嬲\的回夸：“看你的樣子，就知道生活過得很好?！?/br>
    方易滿意笑笑，她也覺得自己的生活很好。少女時代鉆了牛角尖，青年時代被世俗觀點和自身情感的沖突所綁架的，等到年紀(jì)漸長，才慢慢明白柴米油鹽中的真意。

    “難得在這里碰見，你也想買這些自產(chǎn)自銷的蔬菜啊，我給你介紹介紹?！?/br>
    向晴跟著興致勃勃的方易，去菜市場找了那些隱藏款蔬菜，都是幾十年前的老品種，也符合向晴這位老人的口味，很有記憶中的味道。

    兩人在菜市場逛了一圈，收獲滿滿。

    方易拎著大包小包出來，問道：“你的機器人呢，沒跟著出來嗎？”

    “我想體會一下自己獨自生活，沒帶生活機器人?！?/br>
    方易笑，“你也太不注重安全了?！?/br>
    向晴笑笑沒說話啊，她雖然沒帶生活機器人，但身體植入了，真遇到緊急情況，自有應(yīng)對的辦法。

    方易大約也猜出了什么，并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出了菜市場，召喚出自己的生活機器人，是一個矮矮的圓盤，上面有柱子，很普通的民用款，就像幾十年前的掃地機器人加了護欄一樣。

    方易招呼向晴把買的東西放到上面，機器人自動跟隨她們行動。

    “東門那里有家老館子，豆汁兒、炸糕和炒肝特別地道，還有美食記錄片來取材，我們?nèi)プ?？我請你?！狈揭着d致勃勃得邀請。

    “好啊，我們也好多年沒見了吧？”

    “是啊，我們見面的機會本來也不多?！?/br>
    “小時候，我在照片上見過你。后來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只在他的婚禮上見過一次?！毕蚯缤蝗坏馈?/br>
    “是不是非常生氣？”方易這時候也能坦然面對自己曾經(jīng)的私生女身份。

    “是非常失望。曾經(jīng)我也是‘我爸爸最厲害’派的，后來發(fā)現(xiàn)父親并不如想象中偉岸，對婚姻的濾鏡碎了一地。”

    “唉，那你肯定也不容易吧。我九年級的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份，大喊大叫，又砸東西、又自殺，恨不得世界毀滅算了。差不多用了十多年，才慢慢和自己和解。”方易想起小時候，歧視的人很多，事不關(guān)己的人也很多，但最過不去的是自己。

    “是啊，我也用很很久的時間才慢慢厘清思緒?！?/br>
    “多久？怎么走出來的？”方易好奇，感情是所有人最公平的東西，它不因一個人的貧富、美丑、健康與疾病、高潔與低劣，而有所區(qū)別，得不到的人永遠得不到，得到的人在旁人看來都很莫名，為什么能得到？

    即便是家世高貴如此、長輩疼愛如此、自身情商智商如此，也會為這種事情困擾多年吧。方易心想。

    “兩個月吧?；ㄒ粋€月厘清其中的邏輯，但感情上還是沒辦法接受。外婆帶我去見了金線蘭，他開解我很多，后來就想清楚了?！?/br>
    方易：……

    抱歉，打擾了。

    方易想想自己那反復(fù)糾結(jié)十多年的時光，恨不得找個時光機，不多，就退回一分鐘以前。不要同情大人物啊，你的每一次同情，都會遭遇階級背刺。

    “是那個作家金線蘭嗎？”上世紀(jì)初，因為先天基因缺陷無法治愈的殘疾人作家，大約在藝術(shù)、文學(xué)這些領(lǐng)域，殘缺的身體能、敏銳的情感更能帶來藝術(shù)的共鳴和震撼。

    “是的，他寬慰我，也給我講了許多道理。真是位很有魅力的作家。所以，就像現(xiàn)在科技如此進步，還有自產(chǎn)自銷蔬菜。星網(wǎng)上有的人叫囂著取締人文科學(xué)，可是把那些義務(wù)教育漏網(wǎng)之魚去掉，大家都明白，科技只有在人掌握之中才是科技，人文科學(xué)永遠是一門科學(xué)?！?/br>
    方易輕笑，真是的，什么事情都要引申到大是大非上，老飯館的閑聊，不用這么高大上啊。

    兩人進了菜市場東門的老餐館，曾經(jīng)的人聲鼎沸只化作電子照片，在墻上作為裝飾品。這里被重新裝修成一家復(fù)古風(fēng)的店鋪，主要收入不是販賣吃食，而是販賣情懷。

    兩人在綠植后的圓桌坐下，點了年輕時候最流行的套餐，一分鐘之后機器人把餐送到，為她們按下免打擾的按鈕，光幕把圓桌范圍包裹起來，悠揚的輕音樂飄散出來，空靈極了。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向晴用這個萬能句式開場。

    “挺好的。我女兒剛剛生了孩子，親家母在那邊照顧，我下個月過去換班。我丈夫是老師，你知道吧？當(dāng)時結(jié)婚的時候，我還給你派了請?zhí)上阋矝]來?！?/br>
    “抱歉，我當(dāng)時在外地。”向晴解釋，多年前的事情，她記不太清了。

    “我知道，當(dāng)時你在外地當(dāng)市長?！狈揭讌s毫不在意，“其實，我們的交集不少，你肯定以為我們真的見面，就是張華婚禮上那一次。哈哈，不是，之前我就見過你。”

    “第一次是我九年級的暑假，剛知道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是要見見真公主。還沒來得及傷心和悲痛，就想見見你。想象中，你應(yīng)該是皮膚白皙、穿著精致、出入前呼后擁、氣質(zhì)高傲矜持的小公主，就像當(dāng)時最流行的電影一樣?！?/br>
    “后來，找了好久，才在夏令營的門口見到你。當(dāng)時你剛訓(xùn)練完出來，小麥色的皮膚，身材高挑勻稱，穿著爛大街的運動裝，只和兩三個朋友走在一起。不像公主，反而像個女將軍。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卻更令我自卑了。我回家又哭又鬧，我媽也管不住我，我爸是不管的，我自己鉆牛角尖，好多年都走不出來。后來，我遇到了我丈夫?！?/br>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的父母也很好，善良、溫和、開明，他們一家包容我的出身，沒有看低我，這么多年，雖然有矛盾，但很快就會磨合，我過的很好。當(dāng)年結(jié)婚的時候，我也沒請張華。”

    “也？”向晴敏銳的抓住了重點。

    “哈哈哈，還是受你的啟發(fā)。聽說你的婚禮沒請他，他在圈子里丟了好大的人，后來用什么單獨宴請之類的糊弄過去了，過了幾十年都有人拿出來說呢！我當(dāng)時也有一股心氣，雖然他和你之間，是他巴結(jié)著你，他和我之間，是我巴結(jié)著他?？晌乙~入新人生了，不想再讓自己活在他的陰影里。我的前輩生，他都是缺席的影子，那后半生里，他繼續(xù)缺席吧?！?/br>
    聽到這里，只是閑聊的向晴終于生出了興趣，贊同道：“是啊，很明智的決定?！?/br>
    “當(dāng)時我都做好了和我媽來回拉鋸的準(zhǔn)備，結(jié)果她很容易就答應(yīng)了。我媽是典型的菟絲花，沒有一點兒主見，我以為她終于想通了。后來才知道，她是放棄了。我結(jié)婚兩年后，她就去世了。當(dāng)年基因病毒大爆發(fā)，她也受了影響，慢性病終生服藥，突然惡化，走得猝不及防?！?/br>
    “哎呀，不說這個了，繼續(xù)說你吧。我當(dāng)年能從私生女的自卑里走出來，契機是你啊。你知道嗎？當(dāng)年我在酒吧，聽到了你教導(dǎo)表妹韓媛媛的話，把自己帶進去，突然明白，我是我，正因為我有那樣的父母，才更要做我自己?！?/br>
    向晴終于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什么話？”就算記憶力再好，也記不住三十多年前的一次普通談話。

    “當(dāng)時在東三路沸騰酒吧，你們是vip客戶，我是臨時工作人員，在休息間外面，我聽到你教導(dǎo)表妹，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有自己的本事，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其實這些道理很多人說過，只是從你嘴里說出來，格外不一樣。聽到你那么好的家世，還那么努力，我才有所觸動。”

    向晴能理解得點頭，卻不覺得是自己的功勞。

    方易笑道：“哎呀，想起來，真是感謝當(dāng)年的自己啊。韓媛媛怎么樣了，好多年沒聽到她的消息?！?/br>
    第35章 說什么原配嫡庶17

    “她啊，在大學(xué)里當(dāng)老師?！?/br>
    “老師好，老師好，教書育人，受人尊重，社會地位高。工作不會特別累，還有寒暑假?！币贿B串的恭維脫口而出，方易對當(dāng)年那個驕傲的小公主印象深刻，韓媛媛正是她想象中婚生子、嫡出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