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安城的小鳳凰是真正有擔(dān)當(dāng)?shù)纳倌昀?，是江山傾頹之時(shí)以身入局的鳳氏皇子。

    鳳懷瑾早慧，也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鳳栩的臉頰，稚氣地喊他：“二叔?！?/br>
    鳳栩閉了閉眼。

    片刻之后，他睜眸，仍是寂滅般地平靜，他堅(jiān)定而不容置喙地推開了鳳懷瑾柔軟的指尖，深深地瞧了陸青梧一眼，冷酷且決絕地淡聲：“我說過了，我不認(rèn)識(shí)你們，都出去。”

    陸青梧從鳳栩堅(jiān)決的態(tài)度中似有若無地察覺到了什么，她問：“阿栩，你究竟想做什么？”

    鳳栩卻不再應(yīng)聲。

    031.強(qiáng)求

    鳳栩不肯認(rèn)陸青梧母子，就當(dāng)真半個(gè)字也不再多說，直接吩咐允樂守在寢殿門口，任誰來了也不許進(jìn)。

    江山易主，誰都不該與他這個(gè)鳳氏舊主扯上干系，鳳栩是被留在舊日王朝腐朽的枯骨，與大啟陪葬有他這位舊主便夠了。

    直到夜里殷無崢回來，鳳栩才近乎警告般地冷聲說：“讓他們走，別做沒用的事?！?/br>
    曾在至親面前柔軟溫和的鳳栩，也能為了他們而堅(jiān)不可摧。

    殷無崢卻沉默良久。

    他知道鳳栩正孤身走在一條不歸路上，當(dāng)年朝安城最肆意的小王爺如今懷著滿腔孤勇，踽踽獨(dú)行著去往殷無崢也無法阻攔的末途，無論他怎么做鳳栩都不肯回頭。

    “鳳栩，你還不明白么？”殷無崢單手捧起他的臉，緩緩地低沉道：“你再如何否認(rèn)也好，但只要他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鳳懷瑾，就逃不開貪欲謀劃，宋承觀如今是落水狗，卻難保不會(huì)有下一個(gè)宋太尉。”

    鳳氏是大啟的皇族，而殷無崢卻是舊朝的叛臣，倘若真有人要以此對(duì)付殷無崢，兵變也是師出有名，所以沒有新主會(huì)留著前朝的皇嗣給自己添堵。

    故而城破那日，鳳栩才求著殷無崢留他一命。

    “我知道。”鳳栩微微一笑，“但總有辦法的，殷無崢，只要你愿意幫我。”

    殷無崢不必問也曉得鳳栩所說的辦法是什么，無非四個(gè)字——死無對(duì)證。

    他們靜默無聲的對(duì)視，卻更像是一場(chǎng)沉默的對(duì)峙，誰也不肯退步，可殷無崢攬?jiān)邙P栩腰肢的那只手卻愈發(fā)用力，恨不得將懷中人融入骨血——殷無崢也確實(shí)想這么做。

    他不知道究竟要怎樣才能拼湊起碎玉。

    直到良久之后，殷無崢俯首吻在鳳栩的唇上，克制的，壓抑的，他的欲念斑駁，夾雜了冗雜而晦澀的情緒，在親吻的間隙，他低聲說：“鳳栩，你休想?！?/br>
    鳳栩順從地任由他在唇舌之上的纏綿，原本蒼白的面色也浮起紅來。

    他從殷無崢執(zhí)拗的雙目中窺見了從前的自己，他也曾這樣追逐過不可能為他而停留的人，留不住的人就如指尖流沙，越是緊握，失去得便越快。

    被殷無崢橫抱起去榻上時(shí)，鳳栩伸手環(huán)住了殷無崢的頸，他心頭先是升起近似報(bào)復(fù)得逞般地詭譎快意，卻又很快被悲哀侵蝕。

    世事弄人，棋子又有何資格嘲弄。

    “殷無崢?！兵P栩的聲音倏爾輕柔下來。

    殷無崢單手撐在他身上，彼此目光再一次交織。

    鳳栩的神色似是愛憐，他用微涼的指尖去撫殷無崢的眉眼，少有的柔情似水，說出的話卻如規(guī)勸。

    “你我之間的羈絆并非良緣?！彼χf，“就算了吧?！?/br>
    就算了吧。

    輕描淡寫的四個(gè)字，卻是從前死攥著這段孽緣說強(qiáng)求也要得到的鳳栩口中而出，荒謬卻真實(shí)。

    殷無崢的眸光驟然暗下去，翻騰著的不止是欲，還有陰沉而熾烈的情緒，他不容置喙地握著鳳栩窄韌清瘦的腰，像是要將他牢牢困住一般，俯身下去，在撕咬似的吻中予以回應(yīng)。

    “你休想?！?/br>
    殷無崢不肯放手，不愿放手，他掌心捧著遍體鱗傷的小鳳凰，只要稍稍一松，那人就會(huì)徹底地墜入深淵，然后粉身碎骨。

    纏綿到極致便是折磨，大抵是被鳳栩的決絕刺激到，前幾日顧忌著鳳栩身子的殷無崢終于壓不住侵奪的欲，他罕有地失態(tài)，自持克制皆被拋在腦后，而鳳栩也在歡情中放縱。

    只有在這方寸之間，不必去想波云詭譎與糾纏虧欠，至少在此刻他們屬于彼此。

    過分放縱的結(jié)果便是虛弱的鳳栩直接昏了過去，哪怕是重逢那晚殷無崢都不曾這樣沒有分寸，褪去了情潮，鳳栩蒼白虛弱得像一片輕羽，殷無崢被他這幅模樣驚到，也不顧天還沒亮匆匆忙忙召了趙院使來凈麟宮。

    好在今日太醫(yī)院正是趙淮生值守，聽聞鳳栩出事也不敢耽擱，他太知道鳳栩這幅身子有多虛弱，在把完脈后才猛地松了口氣，用手擦去了額心的冷汗。

    “還好，還好，只是脫力暈厥而已?！壁w淮生猛地松懈下來，便熟稔地為鳳栩開方子。

    事發(fā)突然，殷無崢自然也不能衣冠齊整，他穿著中衣，身上披了件外袍坐在屋里的椅子上，目光沉沉。

    得知鳳栩沒事他自然也跟著放心些許，可趙淮生方才如臨大敵的模樣卻又讓他瞧出些許端倪，趁著鳳栩還沒醒，他驀地問道：“鳳栩怎么了？”

    趙淮生筆下一頓，若無其事地說：“陛下心里清楚，臣早說過，他身子虛弱，元?dú)馓潛p，平日服用補(bǔ)血益氣的方子調(diào)理，床笫間即便是不能禁欲，也當(dāng)節(jié)制些?！?/br>
    殷無崢雖年輕，卻當(dāng)真氣勢(shì)駭人，身居高位且親赴戰(zhàn)場(chǎng)，目光遽然冷厲，甚至隱隱透出幾分含著戾氣的沉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