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隱約意識到什么，靜靜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什么都沒有，沒有不甘、沒有憤怒、沒有畏懼，只剩一片虛無。

    但他的唇角揚起了冰冷的弧度。

    “可是啊，世界還是毀滅了?！?/br>
    他的神色是那樣悠遠(yuǎn)，似乎帶著濃烈的回憶。

    “到現(xiàn)在，我依然記得那片倒懸而來的光?！?/br>
    “那么絢爛，那么璀璨?！?/br>
    可那片光吹響的是這個世界的送葬曲。

    他拿起放在一邊的風(fēng)燈，轉(zhuǎn)身向樓梯走去。

    “欽天司確確實實毀滅了這個世界。但有趣的是，時間倒轉(zhuǎn)后，我收到了幾份來自下屬的報告?！?/br>
    “他們說，欽天司其實是一個非常在意人類身份、非常喜愛人類的人。他們認(rèn)為對方還不是那個只懂得毀滅一切的怪物?！?/br>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異管局局長停下腳步，回過頭，目光與主教顫動的視線撞在一起。

    “或許欽天司真的很喜歡人類，但祂的愛是那么扭曲?！?/br>
    “假如有一天，祂再次步入毀滅，那祂絕不會放任人類離開祂獨立生存?！?/br>
    “面對這樣的未來，我多為自己考慮，想要積蓄力量走入下個時代，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嗎？”

    第103章 應(yīng)逐循光（54）

    異管局的局長和渡生會的主教不歡而散。

    他覺得主教相當(dāng)虛偽,打著為人類尋找出路的旗號行自私之事；而主教也不能認(rèn)可他的理念，對他失敗一次就怨天尤人的行為嗤之以鼻。

    目送局長走出地下室，主教厭煩地皺了皺眉。

    “如果不是他的特質(zhì)足夠強,這樣的人完全沒有合作的必要。”她沙啞的聲音里染著幾分冷厲,“現(xiàn)在看來，你加入渡生會是正確的選擇?！?/br>
    地下室的角落響起一聲輕笑。

    一名年輕女性從神像后轉(zhuǎn)出,美艷的面孔一片慘白，舉手投足間帶著消耗過度的虛弱。

    但她臉上卻帶著滿不在乎的神色,似乎這種痛苦不值一提。

    “主教,我早就和您說過了,我的養(yǎng)父從來就不是那種一心為民眾考慮的人。”

    她提起裙擺,在軟墊上坐下，聲音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

    “在他的眼中，履行職責(zé)一直都是有前提的。他的利益高于一切?！?/br>
    主教雙手交疊合十,閉上眼睛,沖神像所在的位置垂下頭。

    “他坐上局長之位，對有志者而言是一種悲哀。”

    比起這位局長,他們渡生會的風(fēng)評雖然不算好，卻是實打?qū)嵲跒槿祟悹幦』盥贰?/br>
    “這個世界已經(jīng)變了?！敝鹘虈@了一聲，有些惆悵地說，“很多人都覺得我們背叛了人類,但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比種群的延續(xù)更加重要?！?/br>
    只要族群能延續(xù)下去,他們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調(diào)香師目光閃了閃。

    她仰起頭，口吻是一種略帶不解的天真：“如果我沒記錯,幻夢境中的海拉各族和您的想法差不多？這是您選擇和他們合作的理由嗎？”

    主教淡淡道：“不算是。只能說，這確實是加分項。”

    可惜萬千草木之主已經(jīng)隕落,他們必須盡快選出一位合適的偉大意志來依靠。

    “這件事，你和其他祭司多上上心。”

    調(diào)香師低頭應(yīng)是，掩住眸中的不贊同。

    她有很多想說的，但她知道自己沒辦法改變主教的意志。

    同樣的，她也明白，如果人類不能延續(xù)下去，那么再多的理想都是空談。

    如果、如果人類有一位屬于自己的偉大意志就好了。

    調(diào)香師沉默片刻，還是沒忍住，低聲問道：“主教，兩年多前那次進(jìn)化篩選，人類真的全軍覆沒了嗎？就沒有一個有機會通過篩選的？”

    主教睜開眼，偏頭看向她，眼神有些古怪。

    “你怎么會這樣認(rèn)為？再艱難的篩選，只要本質(zhì)上還是篩選，就不會是死路一條?！?/br>
    啊……？？

    調(diào)香師被這句話打懵了。她張了張嘴，半天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主教道：“只是通過篩選，并不代表最終就能成為偉大意志。在你的養(yǎng)父見證過的未來中，欽天司最后不就受到污染，墮化成詭變物了嗎？”

    “當(dāng)然，就算真的有機會成為偉大意志，也不意味著人類就能理解和接受祂?！?/br>
    “就像情報中提到過的，玉磬苑小區(qū)那個程序員的meimei。她通過了篩選，卻也成為了異化種，只能離開人群，四處流浪。”

    “如果我們能夠找到她，確認(rèn)她的狀態(tài)，說不定會有什么轉(zhuǎn)機。”

    主教轉(zhuǎn)過身，向樓梯走去。

    “這件事我來辦。你和其他祭司還是負(fù)責(zé)接觸其他眷族，繼續(xù)尋找合適信奉的其他偉大意志?！?/br>
    調(diào)香師躬身應(yīng)道：“是?！?/br>
    ……

    “我的大執(zhí)政官，你找到引發(fā)偏差的人了嗎？”

    重朝坐在月光下，淺色的瞳孔越顯深沉。

    宗應(yīng)諭停止搜索，回到重朝身邊，輕輕搖頭。

    “引發(fā)偏差的力量與朝光之域有聯(lián)系，但我確定，最初的篩選只有您一人成功通過。對方很可能使用了某種儀式，并借助儀式的力量阻斷了我的感知。”

    作為最初篩選的參與者之一，沒有多少人比宗應(yīng)諭清楚當(dāng)時的情況。

    他很清楚，世界上不該存在第二個天然與朝光之域有聯(lián)系的人，那么能夠借用這份力量的人，必然使用了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