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魏典連忙走上祭臺,吩咐官差將犯人帶上去。 此時此刻,原本混在唐家人親眷里的薛靈均,早早趁殷寧陛下駕臨、眾人低頭跪一地時,就尋機會溜進了大廳,此刻正躲在棺木后頭,隔著屏障望著外頭的動靜。 他對著棺木磕了個頭,心中對謝二小姐萬分抱歉,做出此等非君子之舉,實在是萬不得已。 白色素布屏障外頭,隱隱約約見一個白衣青年被押上來。 薛靈均屏住呼吸,只恨不得扒開屏障瞧瞧那人是不是林岱安。 卻見一個行刑的劊子手,舉起一把大刀,朝著那白衣囚犯的脖頸,一刀劈下! 鮮血嘩啦一聲,噴濺在白色素布上。 “玉郎!”薛靈均心神俱碎,正要悲痛大喊,卻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將他攔腰攬入懷中,從背后緊緊抱住他,另一只寬大手掌罩住他的口鼻,將聲音嚴密蓋住。 薛靈均奮力掙扎,卻聽背后那人在他耳邊用氣聲道:“寶兒,是我!” 薛靈均猛地僵住,他不敢置信地轉頭。 眼前的青年,骨重神寒,墨瞳若玉,緊鎖的眉宇間有淡淡細紋,雖與他同歲,卻看起來像是個二十出頭。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帶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機敏和成熟。 林岱安見薛靈均那張臉白得像一張紙,眼圈通紅,卻對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愣愣盯著他,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林岱安放開手,去拭去他臉頰的淚珠。 屏障外的官差將那行刑的犯人拖走,大廳內一時寂靜無人。 半晌,薛靈均才艱難地低聲說出幾個字:“你……你是誰?” “我是玉郎,是林岱安?!绷轴钒惭凵駡远ǖ乜粗?,透露出絲絲疼惜。 “你……你是玉郎……,那……剛剛外頭那個,又是誰?”薛靈均啞著聲音問。 “是大理寺牢獄的一名死刑犯,原本就該問斬?!绷轴钒卜诺吐曇?,語氣十分輕柔,生怕再嚇著他,“說來話長,我回頭慢慢解釋與你聽?!?/br> 誰知薛靈均卻哭得更兇,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將整張臉都哭花了。 林岱安默默不語,只手上不停地給他拭淚,指腹上的硬繭擦過光滑柔嫩的肌膚,微微有些泛紅。 廳外傳來腳步聲,薛靈均正要蹲下,卻見林岱安推開棺蓋,跳了進去,又將薛靈均也一同拽進去。 薛靈均滿心詫異,這棺木內竟是空的! 棺蓋剛剛合上,就聽見有人進來。 那腳步聲在屏障外止住,片刻后似乎嘆口氣,語氣滿是遺憾,“謝小姐,你落得如今這番境地,真叫人可惜!” 薛靈均一驚,這聲音,正是顏昭唯。 腳步聲又起,顏昭唯似乎越過屏障,走至棺木前。 薛靈均忍不住在黑暗中朝林岱安看去,他怎么知道會有人進來? 棺木上頭忽然傳來“咚咚咚”的敲聲。 薛靈均心下一緊,便覺林岱安摟著他的手臂也是一緊。 “你對王瑯一片癡心,只可惜癡心錯付!”顏昭唯哼笑一聲,手指在棺蓋上敲著,語氣似嘲諷似輕蔑,又似同情,“你如今死了,他都沒來瞧你一眼?!?/br> 林岱安在黑暗中微微蹙眉。 他不曾見過顏昭唯,只覺得這人十分奇怪。 “陛下命我寫祭文給你”,顏昭唯又嘆道,“我雙親去世早,如今身邊只剩下一個至親。卻沒想到,我第一次寫祭文,竟然是寫給你?!?/br> 片刻后,腳步聲漸遠,想是顏昭唯去殯儀臺上寫祭文去了。 第二個進來的,是王琳。 他的靴子是王家特有的軍靴,靴底材質與別家不同,踩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音也有稍許不同,尋常人不大能聽出來,但薛靈均與王琳十分熟悉,且那靴子也是薛家旗下商鋪所制,因此一下便聽出來。 王琳在外邊佇立良久,最終長嘆一口氣,什么都沒說,便又離去。 第三人腳步十分輕,薛靈均聽不出是誰。 直到那人嘆道:“二小姐,你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王瑯?要我說,王家老二就不錯,原與你十分般配,唉!可惜呀!” 竟然是宋徽。 第四個腳步十分快,甚至有些踉蹌。 “謝二小姐,你……你……你死得真可憐!” 這人聲音糯糯的,明顯是唐歌。只是他緊張得有些顫音,不似平日那般甜,似乎有些害怕。 “不過,我不知道兇手是誰,你若是死后有魂兒,也千萬別在夜里來找我,我……我膽子小,經(jīng)不起嚇,而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岱安與薛靈均兩人俱是一愣,黑暗中互相看向對方。 聽唐歌這話,倒似乎他知道些什么關于兇手的線索。 第022章 祭文 唐歌走后,陸陸續(xù)續(xù)又進出不少人,連薛靈均也不大認得全。 黑暗中,林岱安眉頭緊鎖,連呼吸也十分輕微,薛靈均只能感受他胸膛緩慢起伏,有恍然若夢之感。 上一刻他還覺得天塌了一般慌張無措,此刻卻就躺在玉郎身邊,哪怕此時此地此景十分不合時宜,他竟也覺得萬分心安。 哪怕他們已六年未見。 這六年來,他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與林岱安重逢的畫面,萬萬沒想到是這個情景。 其實在轉頭與林岱安對視那一瞬,他就一眼認出他,再也沒有別人有如他那般的雙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