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林岱安昏昏沉沉地,只知道自己彷佛進了一家醫(yī)館,被人剝掉早已緊緊黏進血rou里的衣衫,又有鉗子去扒他扎進他身上的各種木刺石子。 緊接著又被灌下一大口藥,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已被安置在一處清涼閣室,書童在外間正幫他煮藥,探頭見他醒了,高喊一聲:“先生!他醒了!” 不多時,便見白發(fā)老人搖著一把芭蕉圓扇走進來。 林岱安撐著手掌想起身道謝,卻見那白發(fā)老人連連擺扇,焦急地對他道:“哎喲喲!可別動!千萬可別動!老夫好不容易才找人把你給救回來!” 林岱安只好又躺下了。 “多謝先生救命之恩?!绷轴钒惨徽f話,才發(fā)現(xiàn)聲音竟也啞了。 “你可別說話!留著口氣吧!你可知道,你發(fā)了好幾日的高燒!”白發(fā)老人道,“老夫差點以為你挺不過來了!不過,你小子不錯,夠頑強!” 動也不能動,話也不讓說,林岱安只好滿含感激的眼神一直看著他。 “嘿!你別這么瞧著我!”白發(fā)老人道,“我救你可也不是白救,要向你索要回報,你肯不肯?” 林岱安點點頭,心中暗想,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只要我林岱安能做到的,粉身碎骨也不會退縮。 誰知,那白發(fā)老人微微一笑,臉上一副暢快滿意、陰謀得逞的俏皮神情,對他道:“老夫姓宋,名叫宋濂,眼下家中無人,就老夫孤零零一個老頭子,怪可憐的,想再收個學生,你可愿意?” 林岱安大為吃驚,他自幼讀書,當然也聽聞過宋濂的大名,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有此機緣,能拜宋濂為師。 恐怕這世上的讀書人,沒有人會拒絕宋濂這樣的人做老師。 林岱安連連點頭,沙啞的聲音道:“原來是宋先生,學生林岱安,想對先生一拜!” “可別!等你傷好全了,再拜我不遲!”宋濂抬起圓扇點住他要起的身子,“我原有不少學生,但親傳弟子,也只有兩個,一個是前朝已故太子,想必你也有所耳聞,至于另一個……” 宋濂沖他眨眨眼,“你猜猜,你另一個師兄是誰?” 林岱安一臉茫然,這要如何猜去? 宋濂抬扇朝上指著道:“往高處猜!盡管猜你聽說過的,厲害的人物!” 林岱安遲疑道:“莫非是當今天子?” 宋濂連連嘖了幾聲,別著臉一副嫌棄神情:“切!老夫哪里瞧得上他!不然老夫還歸隱個什么勁,留在京城當天子之師不就得了!” 林岱安暗自詫異,這宋濂與他所想實在大不相同,他原本以為,這般灑脫超然之人,必然一副神秘莫測的高人姿態(tài),如今接觸下來,才發(fā)覺這位老先生著實調(diào)皮可愛。 “你再猜!快點猜!”宋濂見他不語,焦急地催促他。 林岱安思索片刻,試探道:“王家大公子,王瑯?” “唉!這就對了嘛!”宋濂一拍床頭,忽閃忽閃地快速搖扇,滿臉嘚瑟,“你瞧瞧!老夫就說,這最厲害的,人人都必定能想到是他!” 林岱安心想,那倒也是。 畢竟王瑯實在是太耀眼了。 要文能文,要武能武。 六藝騎射無所不能,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年紀輕輕就自創(chuàng)劍法,是公認朝野最厲害的高手。 更難得的,是他戰(zhàn)場上立下赫赫功勞,擊退了羅剎人,保全了大殷疆土與百姓。 林岱安雖未見過王瑯,卻也聽聞過不少這位王大公子的事跡。 “如今收了你,你便是第三個?!彼五ネO律茸?,語言安慰道,“你也無須自慚形愧,你年紀比他小,跟著老夫?qū)W上幾年,將來你也能同他一樣,蟾宮折桂,榮登榜首,中得那頭名狀元!” 林岱安哪有心思與他人比較,自從知道他父親之死并不像薛仁所說那般簡單,他一心只想查明真相,別說科舉之事,就連性命都差點豁出去。 他暗自立誓,之后不僅要學文,也要習武! 他還有母親,他不能再叫親人落入險境、受制于人! 宋濂對他道,海城里的水深得很,又渾得很,你若想在渾水里找出誰才是你的敵人,首先得要自己變強。 此后,林岱安將他母親接過來,一同跟著宋濂去往宋州。 兩年后,海城水患,林岱安才與林暮一道去往海城,救濟受難的百姓,又經(jīng)歷許多風波,那是后來的事了。 —————————————————— 林岱安雖語調(diào)平淡,隱去唐儷文姓名,盡量淡化自己所受皮rou之苦,但薛靈均依舊聽得神情緊張,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林岱安,仿佛自己就在現(xiàn)場,眼睜睜看著林岱安受苦,卻束手無策。 “欺負你的那官是哪個?”薛靈均氣憤地攥緊林岱安的衣袖,“大殷竟還有這般猖狂、色欲熏心、草菅人命的官!” “日后你自會知曉?!绷轴钒矁芍谎勰曋茏由咸聘韬染朴眠^的酒盞,冷聲道:“他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林岱安對上薛靈均擔憂不已的眼神,眼中冷意褪去,伸出寬大手掌,緊緊地包裹住薛靈均溫熱的纖手,微微一笑,“寶兒,都過去了?!?/br> 薛靈均此刻心中滿是疼惜,忍不住朝林岱安靠過去,倚在他胸口,“玉郎,以后,我不會再叫你受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