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均！”林岱安喊住他。

    薛靈均駐足，卻沒有回頭。

    他背對著林岱安，語調(diào)平靜，既不冷漠，也不含一絲感情，“兵器司乃兵部機(jī)密要地，你留步吧，以后，不要再來了?！?/br>
    兩扇沉重的黑漆漆大門緩緩合上，隔斷林岱安的視線。

    門外兩個守門侍衛(wèi)神情嚴(yán)肅地盯著他。

    林岱安強(qiáng)忍著心中難過，佇立在門外等候。

    從白天等到黑夜，又從黑夜等到天亮。

    直到晌午，才看見薛靈均從黑沉沉的大門內(nèi)走出來，每邁一步，便帶動腳上鐐銬響起嘩啦之聲。

    “靈均！”

    林岱安立刻打起精神。

    薛靈均平淡無波地看了他一眼，“會試將近，你該專心備考，而不是在我這里浪費(fèi)時間。”

    林岱安卻不管他怎么說，都要跟定他。

    “陛下不是吩咐叫兵器司全力配合你么？怎么買配料這種事還要你親自做？”

    剛問完，林岱安就意識到，定是顏昭唯從中搗鬼，故意為難靈均。

    薛靈均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走。

    “靈均！至少，讓我給你打開鐐銬。”

    說著，他繞到薛靈均前面攔住他，竟在大街上就蹲下身。

    薛靈均連忙后退，略微有些神情緊張地四處望了望來往的行人，抿了下唇道：“你快起來！”

    見林岱安不肯，連忙道：“你把鑰匙給我，夜里睡覺時，我自己打開便是。”

    林岱安這才肯起身，將鑰匙交到他手里。

    “岱安，你這樣，我會很為難。”

    薛靈均凝視著他，眼神里終究還是泄露出絲絲難過痛苦，“我要為生我養(yǎng)我的父母奔波籌謀，而你，你不該為你的仇人耽誤科考?！?/br>
    瞧著薛靈均這幅模樣，林岱安只覺得胸口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街上一旁停著一輛馬車，簾子挑開，竟是顏昭唯。

    “還不走？”他對著薛靈均冷冰冰道。

    望著馬車在前方拐個彎消失在街頭，林岱安眉頭緊皺。

    他之前忙于唐儷文的事，倒把顏昭唯的處處疑點(diǎn)給耽擱了。

    近幾日他又去顏府暗中查探過，整個府邸除了稀稀落落幾個老仆，幾乎沒什么人，園子房屋荒涼破敗，都不像是有人住過，也沒見顏昭唯回去。

    不知他每夜都宿在哪里？莫非是皇宮里？

    林岱安想了想，轉(zhuǎn)個方向，朝王家走去。

    王家府門巍峨，透著多年積淀的底蘊(yùn)。

    林岱安還未來得及叫侍衛(wèi)通傳，就見王琳策馬騰騰而來，翻身下馬，氣沖沖地走來，胸口還印著一個鞋印污漬。

    “好個謝玉樓！敢踹老子！老子長這么大，他媽的還第一次挨踹！”

    他看見林岱安，蹙眉道：“你不去找靈均，來這里做什么？”

    林岱安道：“有些事想問問你?！?/br>
    王琳黑著臉朝門內(nèi)走，“進(jìn)來吧！”

    兩人一前一后邁進(jìn)青色大門。

    “西北可有消息？”林岱安一邊走一邊問。

    “沒有！若有，自然是第一個呈遞給陛下！”

    按說也該有消息了。

    “顏昭唯近來可曾來訪過？”

    “顏昭唯？”王琳微微一愣，“他那個性子，怎么可能主動去別人府上！”

    林岱安心內(nèi)詫異，瞧王琳這情形，竟像是對顏昭唯暗慕王瑯的事一無所知。

    “你對顏昭唯的事知道多少？”林岱安問。

    他第一次進(jìn)王家公府，只見樓閣高峨，回廊典雅，一磚一瓦都透著非同一般的高貴。

    二人穿過月門，繞過玉湖，走入王琳的院子，卻彷佛走進(jìn)了練兵場，一片空闊肅殺之意，待進(jìn)入房間，又見滿墻刀槍兵箭，到處沙盤點(diǎn)兵。

    王琳擺擺手，后面跟著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

    “你打聽他做什么？”王琳自顧自地倒茶喝，也不管林岱安如何，更不請他落座。

    “唐儷文與謝道彤的案子，還有些疑點(diǎn)?！绷轴钒驳溃拔也恍拍愫翢o察覺。”

    王琳微睨了他一眼，慢悠悠道：“顏昭唯是陛下放在心尖上、最信任的人，這一點(diǎn)連我大哥都比不過，若是顏昭唯做了什么，那便是陛下的意思?！?/br>
    王琳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不管是謝家還是唐家，若是顏昭唯有所插手，必定也是受陛下授意，何必再去查探，徒惹陛下不快。

    所以哪怕是王術(shù)自殺有蹊蹺，王家也不予追究。

    林岱安卻覺得不像，雖他與殷寧相處不過寥寥幾次，卻對這位天子有著很深的好感，這是一位有著天真理想、熱忱之心的君王。

    “你可知道，顏昭唯有個小名，叫‘明珠’？”

    “明珠？”王琳詫異挑眉，“這我倒從未聽過，或許是他的乳名？這倒也巧了，我大哥也被人譽(yù)為大殷明珠?！?/br>
    林岱安講述了當(dāng)初薛靈均在顏家宅院所見所聞，以及吳學(xué)子的日記，“除了傅家之外，他家中可還有其他長輩？他可曾被什么人收養(yǎng)過？或者，遭人虐待過？”

    王琳哼笑一聲，“就他那個樣，誰敢收養(yǎng)他，連傅云帆都不敢惹他，更別說遭人虐待。不過……”

    王琳的神情轉(zhuǎn)為嚴(yán)肅，“陛下培植了一批暗衛(wèi)，顏昭唯就是統(tǒng)領(lǐng)，他若沒殺過人，那才叫稀奇。至于囚禁……這倒是叫我意外?！?/br>
    “反正，你記住，你動誰都可以，千萬別動顏昭唯！”王琳警告提醒，語氣嚴(yán)肅，“你別以為扳倒唐儷文，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大哥叫我照拂你幾分，我才好心好意提醒你。唐家能倒，那也是陛下順?biāo)浦?。顏昭唯可不一樣，你若動他，那與動陛下無疑，所以我勸你，最好別查探他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