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大廳里只有稀稀拉拉十幾個(gè)人，林岱安認(rèn)出傅云帆、武濟(jì)川都在，傅云帆一與他對視便立刻轉(zhuǎn)開了眼，武濟(jì)川則不喜地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林岱安找一張空著的桌案坐下，不多久，便陸陸續(xù)續(xù)來了更多人，很快，大廳之中便黑壓壓地站滿官員與皇親國戚，少說也有三百來人。

    隨后，十八名樂師魚貫而入，女子穿著統(tǒng)一的淺色宮廷紗裝，男子著深色宮服。

    “林兄！不介意我與你同座吧？”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

    林岱安轉(zhuǎn)頭，見到是鐘尚林，他這些年升得也快，如今已在戶部任職。林岱安微微一笑，伸手道：“鐘兄，請?！?/br>
    鐘尚林卻遙手一指一處無人角落，“瞧那邊，那盞花燈十分別致，林兄可愿陪我去望一眼？”

    林岱安神思微動(dòng)，吳學(xué)子的日記不會(huì)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書箱里，而他搬入錦鯉居那間房時(shí)，床板早已換過，他也仔細(xì)查探過，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那本日記。

    而他那些書，只有鐘尚林動(dòng)過。

    他腳步微抬，微笑道：“有何不可。”

    二人剛走至角落處入座，就聽宮人洪亮的聲音響起：

    “皇后娘娘駕到！”

    坐著的官員立刻起身，林岱安與鐘尚林也站起身來，與眾人一起俯身垂頭。

    余光中果然見皇后緩緩而來，她帶著金色鳳冠，發(fā)嵌九尾鳳簪，身穿明黃祥云服，相貌清秀，氣質(zhì)典雅。

    皇后左右兩名宮女，一名拖著她手，為她引路，另一名手拿團(tuán)扇，為她稍遮容顏。

    身后一名嬤嬤，懷抱嬰兒，應(yīng)該就是如今的太子。

    之后更有四名宮女相隨。

    皇后在上首落了座，柔聲道：“眾卿請坐，陛下今日繁忙，要稍遲駕臨?！?/br>
    眾人落了座，你看我，我看你，大廳內(nèi)寂靜無聲。

    數(shù)十名宮人成隊(duì)而入，為每一張長案上菜布酒。只見珍饈佳肴，不亞于京城海云天。

    林岱安覺得有些怪異，扭頭問鐘尚林，“近來，京城可有發(fā)生什么事？”

    鐘尚林笑道：“除了擔(dān)憂西北戰(zhàn)事，倒也沒什么大事。怎么了？”

    林岱安搖頭不語。

    過了沒多久，又聽宮人揚(yáng)聲道：“王太公、王太尉到！”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四十余歲的王太尉，穿著便衣，正攙扶著七十多歲已白發(fā)蒼蒼的王太公入內(nèi)。

    王太公俯身要跪，口中歉意道：“臣來遲，還望皇后娘娘勿怪。”

    皇后連忙叫宮人去攙扶，客氣道：“太公年邁，原本該修養(yǎng)在家，卻為陛下，來此赴宴席，妾為陛下感念太公一片忠君之心。”

    雖是客氣話，林岱安竟從中聽出皇后有哽咽之聲，似乎對王太公能來赴宴，當(dāng)真感念萬分一般。

    在宮人引領(lǐng)下，二人在皇后下首最近的位子落座。

    林岱安環(huán)顧四周，心中疑惑，怎么天子壽誕，宋徽與宋太傅卻遲遲不到？

    “陛下駕到！”

    宮人這次的聲音尤其悠揚(yáng)、高亢。

    只見八名宮人抬著步輿穩(wěn)步而入，殷寧坐在上頭，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或許是近日累極了。

    步輿輕輕落了地，眾人全都跪下，高呼“萬歲！”

    殷寧卻依舊睡著，雙目緊閉。

    一名宮人起身，俯身垂頭快步至殷寧身側(cè)，伸出雙手，恭敬道：“陛下，樂天大殿已到！”

    殷寧依舊一聲不吭，紋絲不動(dòng)。

    林岱安遠(yuǎn)遠(yuǎn)望著，雙眉蹙起，不對！殷寧那般勤政的人，哪怕再累，也從不會(huì)在重要的場合闔目而眠。

    他剛要起身，耳邊就響起如炸雷般的聲音。

    砰！砰！砰！

    這聲音，林岱安再熟悉不過，最先反應(yīng)過來，高聲喊道：“救駕！”

    他起身要沖過去，卻被鐘尚林在身后攔腰抱住，“林兄！你且看看形勢！陛下說不定已被炸死，你此刻去，唯有送死！”

    林岱安力氣比他大許多，掙開他，朝殷寧的方向沖去。

    只見大廳內(nèi)一片火光沖天，離皇后最近的人，早已倒下一片。

    殿頂?shù)牧鹆аb飾嘩啦啦碎裂，砸下來，有液體從天而降般從殿頂傾注而下，一股難聞的燃油氣息彌漫大殿內(nèi)。龍柱上的燈盞也被震得掉落，燈火一起，烈火熊熊，加上那些水盆被炸裂，升起濃烈煙霧，十分嗆人。

    眾人在火光中亂作一團(tuán)，紛紛往入口處擁擠，卻根本出不去。入口早已被守衛(wèi)從外面堵上。

    那十幾名樂師卻仍在彈琴吹曲，表情極為享受陶醉。

    林岱安用衣袖遮掩鼻息，終于在皇后的長案下，找到殷寧。

    “陛下！”林岱安急促地喊了一聲，待看清殷寧面容時(shí)，頓時(shí)瞳孔微縮，大吃一驚！

    只見殷寧臉色白得像是涂了一層蠟，嘴唇青紫，肢體僵硬，顯然是已死去多時(shí)！

    林岱安怔愣一瞬，反應(yīng)極快地去撥開他眼皮，口腔，又扒開他衣領(lǐng)，只見殷寧心口正中，有一刀傷。

    “林大人……”一道微弱的聲音在一側(cè)響起。

    林岱安轉(zhuǎn)身，只見皇后正躲在長案下，身上都是血，連忙上前扶起她。

    “林大人，救救太子……太子還在賊人手中……”宋皇后呻吟道，“是，是顏……”

    話未說完，她雙目微闔，垂下頭去。

    林岱安伸手去探，已沒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