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歸的聲音沙啞中透著平靜,“明珠，你折斷他的翅膀,踐踏他的自尊與驕傲，撕碎他的心,是你殺死了他?！?/br>
    “我殺死了他？”顏昭唯愣愣出了會神，喃喃道，“是，爹爹說得不錯，是我殺了他。那又怎樣呢！我是殺人狂魔，我是練空桑，我想要的東西，理當(dāng)屬于我。我說過，要么做我的人，要么做我的鬼！就算他死了，到陰曹地府，我也要找到他，讓他做我的鬼。”

    林彥歸卻道：“人死如燈滅，這世上沒有鬼。明珠，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不會的，不會的！”顏昭唯似乎突然有了力氣，瘋狂搖頭道，“你這么說，是因為你也想丟下我對不對？我知道，你早就想跑，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要我！”

    林彥歸沉默著，沒有說話。

    顏昭唯又哭了，失力般爬伏在林彥歸膝上，哀求道:“爹爹，別丟下我，王瑯?biāo)懒?，我如今只剩下你。?/br>
    他哀求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沒了聲息。

    林彥歸發(fā)出一聲低微嘆息，“明珠，這世上并沒有什么命中注定，選擇做昭唯，還是練空桑，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間。你卻總不信?！?/br>
    這話，林彥歸曾對顏昭唯說過許多次，不過這一次，顏昭唯聽不到了。

    林岱安低頭看去，顏昭唯俊美的面孔上，兩只眼一左一右圓睜著，終于沒什么不同，天仙沒了，惡魔也沒了。

    他死了。

    ————

    望著突然涌來的官兵，眾人又是一陣sao動不安。

    萬萬沒想到，帶兵而來的，竟不是王琳，而是謝昆。

    也不知這些兵是從哪里來的。

    林岱安仔細(xì)辨認(rèn)，依稀認(rèn)出有些是傅云帆的屬下，大名府竟已是謝昆囊中之物。而其他不少士兵，林岱安猜測，是集結(jié)各處的紅蓮世人充當(dāng)官兵。

    官兵們紛紛讓開道路，只見謝昆著一身簡單便衣，一派從容之色，面帶微笑，胸有成竹地大步走至瑤臺中央。

    官兵們開始給百官們發(fā)放解藥，眾人服下藥，果覺神清氣爽，頓時一個個面帶喜色，紛紛求告謝丞相，說自己家中妻兒老小，也都需要解藥。

    謝昆很是大方，要多少給多少。

    只除了王太公父子二人。

    謝昆凝視著這兩人，微笑道：“王家長子王瑯，臨戰(zhàn)而逃，致西北軍大敗。次子王琳，與紅蓮世勾結(jié)，故意泄露軍情于羅剎，借此拿下統(tǒng)兵之權(quán)，乃至使淦州城淪陷，百姓傷亡無數(shù)，更害得天子命喪，險些釀成國破之患，罪大惡極。王侖教子無方，縱子行惡，革去官職，押入大名府待審。王太公年老昏聵，賣官鬻爵，剝?nèi)テ涔糁唬煌喝氪竺??！?/br>
    謝昆念了一堆王家人的罪狀，抬手一揮，官兵一擁而上，要將王家父子二人拿下。

    林岱安唰一聲抽出天子劍，飛身一躍，擋在其間，蹙眉問道：“敢問丞相大人，這一樁樁一件件，可有罪證？”

    謝昆嘆息一聲，感慨道：“林岱安，本官原就十分愛惜你，如今陛下被練空桑所害，太子尚且年幼，正需要你這般的孤直之臣，你可愿意，繼續(xù)扶持太子？”

    謝昆這是在讓林岱安抉擇站隊，選謝家，還是王家。

    原來謝昆的算盤，并不是扶持謝玉樓登基，更不是扶持什么殷蓮后人，而是扶持太子。

    眼下的形勢，任誰都會毫不猶豫地選謝家。

    鐘尚林在謝昆背后，拼命朝林岱安使眼色。

    林岱安冷笑一聲，“王家人勾結(jié)紅蓮世人？謝大人，你自己心里比誰都明白，誰才是紅蓮世人。”

    謝昆佯裝沉痛之色，慢悠悠道：“紅蓮世昨夜入京作亂，連我家義子謝玉樓，都命喪紅蓮世之手?！?/br>
    眾人一驚，又聽謝昆道：“諸位無需驚慌，所幸，紅蓮世已被本官全部剿除，紅蓮世主，也已被本官緝拿?！?/br>
    說著，他轉(zhuǎn)身，朝鐘尚林伸出手。眾人見鐘尚林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大疊書信紙張，遞給謝昆。

    “這里，有王琳泄露軍情的證據(jù)，還有王瑯與練空桑私情甚篤、早就暗度陳倉的證據(jù)。紅蓮世主親自指認(rèn)，練空桑與紅蓮世勾結(jié)，殘害天子、燒死許多在朝官員一事，王太公早就有所預(yù)料，卻因袒護(hù)長孫王瑯，假作不知，使得天子與我朝諸多同僚，慘死于大火之中。”

    謝昆將那些罪證，遞給在場的禮部尚書宋瀾。

    過了好一會兒，宋瀾才抬手接過，一張張翻看，神色愈來愈驚。

    謝昆微微俯身，親自將宋瀾攙起，微笑道：“宋大人無需憂心，太子已被營救，眼下安然無恙?！?/br>
    宋瀾抬起眼，神色躊躇，問道：“太子現(xiàn)下在何處？”

    謝昆拍了拍手掌心。

    瑤臺下，再次邁步而來一個人。

    這人身材修長，穿一身水墨衣衫，腰懸碧色玉簫，面容俊美，瞧不出年紀(jì)。

    他懷中，抱著一個襁褓嬰兒，緩步走至宋瀾身邊。

    宋瀾顫抖著雙手，緩緩掀開紗被，見真是太子，正睡得香甜。

    他松一口氣，拱手道：“丞相大人力挽狂瀾，厥功至偉，宋家上下，感懷在心。”

    殷寧已死，顏昭唯這一番鬧劇也已結(jié)束，太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唯一繼承人。

    而宋瀾，便是未來天子的親外公。

    太子尚年幼，宋瀾既已選了謝家，剛服下解藥的眾百官，面面相覷，繼而便紛紛對謝丞相施禮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