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雯，不要……”

    “不要……”

    趙衡掀簾進來，本想給白若瑾一個驚喜，誰知道進來卻看見白若瑾昏睡著，夢囈連連。

    而難得一見的小舅舅卻守在一旁，看樣子已經(jīng)來了很久了。

    “請小舅舅安！”

    “若瑾是怎么回事？”

    “大過年怎么還生病了？”

    趙衡說著，坐到床尾去。

    江懷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淡淡道：“你怎么來了？”

    趙衡輕哼：“他們又不管我，我想來就來了?！?/br>
    正說著，白若瑾的手又開始亂抓，看起來還陷在夢魘中。

    趙衡主動把自己的手遞過去，然后聽見白若瑾慌張道：“嘉雯，嘉雯……”

    趙衡：“……”

    “呀？我之前讓他去追他還跟我裝深沉呢。”

    江懷道：“現(xiàn)在怕是想追也追不到了。”

    “怎么？”

    “難不成他病成這樣跟龐嘉雯有關(guān)？”趙衡問道，又看了一眼白若瑾。

    白若瑾眉頭緊皺，身體微微動著，好似在夢里也不安心。

    趙衡叫他：“若瑾，若瑾，醒醒，別做夢了?！?/br>
    白若瑾慢慢平靜下來，甚至于還蔫蔫地看了一眼趙衡，好似已經(jīng)醒過來了。

    可趙衡正想跟他說話，卻見他閉上眼睛，抽回自己的手，翻身睡過去了。

    趙衡：“……”

    “他這是醒了還是沒醒？”

    江懷站起來，往外面去，淡淡道：“他這是不想醒。”

    趙衡訝然，看了看白若瑾清瘦的背脊，順便給他拉了拉被子蓋上。

    他追出去，小聲問道：“他怎么了？”

    江懷道：“他喜歡龐嘉雯你知道？”

    趙衡點頭：“他沒說，我看出來的。”

    江懷笑了笑，又道：“那你就沒有看出來，龐嘉雯不喜歡他？”

    趙衡：“這倒沒有?！?/br>
    “可龐嘉雯為什么不喜歡??？成陽那么喜歡若瑾，恨不得及笄就嫁?！?/br>
    江懷輕嗤：“這種蠢的問題你也要來問我？”

    趙衡禁聲，又折身回去看白若瑾。

    白若瑾已經(jīng)昏睡過去了，嘴里還是叫著龐嘉雯的名字，一聲一聲，聽起來像是天鵝失去伴侶后的哀鳴，聽得趙衡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叫了幾聲若瑾，人是醒了，就是不理他。

    趙衡生氣了，怒道：“不就是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你至于嗎？”

    “你堂堂洛陽江家的嫡長孫，就是公主都想下嫁，你何必作踐自己？”

    “你若真那么喜歡她，我這就回宮去求父皇，求他給你賜婚！”

    話落，白若瑾依舊不為所動，仿佛早就吃準了他不會亂來。

    趙衡更氣，用靠枕砸了砸白若瑾，沒好氣道：“你給我等著。”

    說完，他怒氣沖沖地離開，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江懷見他們不歡而散，倒了杯熱茶進來，看著裝睡的白若瑾道：“你外祖母把龐嘉雯接到府里來了，就安置在海棠閣，你不怕他去找麻煩？”

    話落，白若瑾的身體僵了僵，就在江懷都想擱下茶出去了，白若瑾卻慢慢翻過身來。

    他像剛醒來一樣，一個人坐起來，靜靜地不說話。

    江懷見他發(fā)汗，內(nèi)衫都濕了。這會也不蓋被子，等熱氣退散后，只怕又要著涼。

    他遞了熱茶過去，然后尋了件厚實的披風給他蓋上。

    江懷看著可憐的外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不下就不要強求，我瞧著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說清楚或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
    白若瑾感覺眼睛酸澀得很，心里空蕩蕩的，那種毫無著落的感覺像曠野里的野草，風一吹就連成一片，茫茫然地，好似把他整個空蕩蕩的內(nèi)心都填滿了，又像是把他最重要的東西剜去了，他找不著，因此慌亂得不知所措。

    “我夢見龐嘉雯了?！彼f著，抬起頭來，雙眼通紅。

    江懷坐在他身旁，淡淡道：“你從辰時昏睡后就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不止是我聽見了，你外祖母，張朔都聽見了。”

    白若瑾苦笑著，哀傷道：“我夢見她跟我私奔，我們兩個躲在一處荒涼的道觀里，然后我讓她等我。可我走了以后那道觀起火，她站在火里問我為什么？我好想救她，我一伸手就能救她了，可我才摸到那團火就醒了。”

    江懷道：“你剛跟她吵了架，做這樣的夢很正常。”

    白若瑾知道小舅舅不會明白的，夢境里失去龐嘉雯的感覺太清晰了，仿佛已經(jīng)刻在他的骨髓里。

    而現(xiàn)在這種感覺現(xiàn)在還縈繞在他的心里，好像怎么也驅(qū)不散了……

    第41章 生氣

    “我想去找她?！卑兹翳?，驟然起身。

    結(jié)果還未走出兩步就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江懷眼疾手快地扶著他，皺著眉道：“她跟你一樣發(fā)燒了，你現(xiàn)在過去什么也做不了，還會讓你外祖母跟著擔憂。”

    白若瑾閉著雙眼，睫毛微顫，漸漸平靜下來。

    江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你現(xiàn)在才剛醒來，燒雖然退了，身體卻還沒有恢復。你不妨先將養(yǎng)著，也趁這段時間好好想清楚，倘若真的放不下，那便盡力去爭取?！?/br>
    白若瑾躺在床上，整個人像個雕塑一樣動也不動。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同時心里也覺得很慌。

    他抬頭看向江懷，眼眸泛紅道：“您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有出息？”

    江懷點頭，直言道：“是有一點?！?/br>
    白若瑾苦澀地笑著，目光漸漸迷離，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回憶中。他看著帳頂，自顧自地說道：“在徐家的時候，她追我追得那么緊。有一次我曾問她，如果徐定不同意她和我在一起怎么辦？如果整個永寧侯府都反對她和我在一起怎么辦？然后她幾乎想也沒有想就對我說：“那我們私奔??！我們一起去西寧，去找我父母，到時候求我父母做主就好了?！薄?/br>
    “我當時很受震動，連著好幾天都避著她，就怕她跑去試探徐家人的態(tài)度后真的要帶著我私奔。”

    “就是那幾天，她不知道發(fā)現(xiàn)了什么，突然就對我冷了起來?！?/br>
    江懷蹙起眉頭，很嚴肅地看著外甥。

    他思慮了好一會才道：“你們竟然都已經(jīng)想過要私奔了？”

    白若瑾闔下眼，落寞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徐定跟她說了什么？總之，從那以后她就十分厭惡我，看見我恨不得立即繞道就走?！?/br>
    江懷自動忽略白若瑾后面這一句，他還沉浸在白若瑾提到的私奔事情上。

    只聽他道：“私奔這種事情真像是龐嘉雯能干出來的，有時候看她那不管不顧的架勢，別說是私奔了，我看造反她都敢?！闭f著，滿是趣味地笑了起來。

    白若瑾自嘲道：“可那是之前的她，現(xiàn)在的她不會了。她親口說的，她與我生死都不會在一處的?！?/br>
    江懷也想起來，不過他也想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他對白若瑾道：“不是我說你，那個時候既然是奔著查你母親的消息去的，你就不該招惹龐嘉雯。她那個人沒什么心眼，喜歡一個人就掏心掏肺的，憎惡一個人也是不留余地的?？礃幼铀缇椭滥愕纳矸萘?，徐定如果知道你就是白澄，怎么也不會讓你活著出永寧侯府。所以，不會是徐定說的?！?/br>
    “那會是誰？”白若瑾問，一頭霧水。

    江懷沉凝道：“滿京城知道你身份并且見過你的人，除了江家就只有你們白家，這件事要查起來也不難?！?/br>
    白若瑾心中激蕩，一時間疑心四起。

    江懷怕他想太多傷身，便道：“這件事你以其苦思冥想，不如去試探龐嘉雯。她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卻沒有告訴徐定，想來只是厭惡你騙她，并不是真的恨極了你。”

    白若瑾聞言，眼睛瞪得大大的，心思卻活絡起來。

    對啊，龐嘉雯明知道他就是白澄卻沒有告訴徐定，就證明龐嘉雯并不想置他于死地。

    那些狠心絕情的話，也許只是一時氣急，誰讓他先騙了她呢？

    白若瑾的氣息很快就平穩(wěn)下來，人看著也精神了些。

    海棠閣外就是怡園，怡園外就是青云閣，他們離得很近。

    白若瑾自己拉被子蓋好，看起來很乖。

    江懷忍不住笑道：“我說什么都沒用，說龐嘉雯就有用了。她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把你迷倒這個地步？洛陽不回，傷了還甘之如飴，你真的是……”

    白若瑾現(xiàn)在只想養(yǎng)好身體，堂堂正正地出現(xiàn)在龐嘉雯面前，然后想辦法去弄懂龐嘉雯為什么要疏遠他，憎惡他？

    可他不想小舅舅覺得龐嘉雯一無是處，于是他閉上眼睛，似回味般道：“她喜歡你的時候，什么都愿意為你做。針線也好，美食也罷，甚至于你喜歡的人她也會跟著喜歡，你愛護的草木她也會跟著愛護，她會讓你覺得，你是天下最好的那個人，你值得擁有這天下間最好的一切?！?/br>
    白若瑾說到這里，突然翻身坐起來，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江懷道：“但這些都不是我淪陷的理由。我淪陷的理由是，她的不放手?！?/br>
    就算要分開，就算不可能，就算所有人都不同意，她想過私奔，想過不要名分，想要隱姓埋名，但她從未想過要放手。就在那一瞬，他就知道自己放不下這個姑娘了。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短暫的疏遠，不想她做傻事，想等自己恢復身份再跟她坦白……

    結(jié)果卻像是一場無疾而終的臆想，當他清醒以后才發(fā)現(xiàn)龐嘉雯早早就跟他劃清界限，他們就像兩個從未有交集的人，顯得那樣陌生和抵觸。

    “聽起來是讓人挺心動的，不過你們還是太年輕了?！苯瓚颜f，起身走了出去。

    如果到他這個年紀，應該不會讓心愛的人有機會誤會自己吧？

    江懷想著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次回家他真的管得太多了，連帶著自己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

    趙衡在府里一頓亂走，很快就從下人的嘴里知道了龐嘉雯住進海棠閣的消息。

    他立即沖過去，想質(zhì)問龐嘉雯為何看不上白若瑾？白家是洛陽第一世家，白若瑾又是白家嫡長孫，文武雙全，不知道有多少貴女芳心暗許。

    結(jié)果才去便看見張朔在院子負手而立，看樣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趙衡冷嗤一聲，想也沒想就往里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