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嘉雯：“……”

    在龐嘉雯炸毛之前，白若瑾就已經(jīng)提著食盒，帶著云逸翩然遠(yuǎn)去，看起來心情很好。

    可憐的龐嘉雯在原地跺了跺腳，恨不得咒他一句名落孫山。

    然而那句話在她喉嚨里滾了滾，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來。

    第73章 謠言

    春闈進(jìn)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魏王世子墜馬以致全身癱瘓的消息像驚雷一般炸響在京城的上空。

    魏王乃先帝嫡子，坐擁整個云南省為封地，還打得周邊小國年年對他上貢，活脫脫一個南疆土皇帝。

    這樣的人本身就招惹不得，更何況他還有兩個好兒子。

    大兒子因面部有大片胎記而未能請封世子，然而驍勇善戰(zhàn)，年僅十六便已經(jīng)被封為慎郡王。小兒子一出生則被請封為世子，長大后能征善戰(zhàn)，多次打得異族落荒而逃。

    魏王也正是仗著有這兩個好兒子雄霸一方威風(fēng)凜凜，現(xiàn)如今他最鐘愛的世子癱瘓了，魏王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呢？

    更有甚者，散布謠言說這是魏王的陰謀，準(zhǔn)備尋個借口要攻打京師了。

    朝廷上人心惶惶，后宮里也是憂心忡忡。

    順平帝面上不顯，心里也是各種狐疑。真就那么巧，摔一跤就癱瘓了？還是說，李老夫人出面認(rèn)下龐彪為李家嫡系門生，作為李家舊主的魏王就坐不住了？

    但不管如何，魏王還沒有明著造反，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順平帝當(dāng)即命太醫(yī)院兩位太醫(yī)連夜趕往云南，去給魏王世子診治。

    是真是假還不知，京城卻已經(jīng)有人坐不住了。

    龐嘉雯知道的時候，是嚴(yán)總管來回她，說大玉胡同挨著他們宅子的三進(jìn)小院要賣，還很便宜，問要不要買下來。

    龐嘉雯有兩位哥哥，日后肯定是要分家過的，而皇上賜下的忠義侯府肯定不能分，所以將來兩位兄長很有可能要住在大玉胡同。

    龐嘉雯聽后也拿不定主意，就想去問問李老夫人。

    誰知剛進(jìn)定安堂，洪嬤嬤便笑著攔住她，說是有客。

    龐嘉雯就跟洪嬤嬤進(jìn)茶房里說話，沒過多久，敞廳里傳來李老夫人的爆喝聲。

    “滾，回去告訴你母妃，她蠢不要緊，不要害了人還不自知，自以為坐穩(wěn)那江貴妃的位置就是皇家的人了，她做夢呢?！?/br>
    “外祖母，母妃她不是這個意思，您別誤會了?！?/br>
    “滾，滾出成國公府，以后也不許再來?！?/br>
    ……

    龐嘉雯和洪嬤嬤連忙站起來，卻見小窗外袁嬤嬤推著一位氣度不凡的年輕人出來，瞧那五官與白若瑾有些相似，面容卻更剛毅些，龐嘉雯心里咯噔一聲，知道了他就是日后的新帝，白若瑾的表哥趙衡。

    “楚王？”龐嘉雯呢喃一聲。

    洪嬤嬤見狀不對，匆匆丟下一句：“郡主先別出來。”然后就出去，和袁嬤嬤一起將趙衡送出定安堂。

    龐嘉雯從茶房里出去，剛巧碰見她們回來，袁嬤嬤嘆道：“貴妃娘娘真是越來越糊涂了，這種事情怎么能讓楚王來府里問呢？這也難怪老夫人會生氣?！?/br>
    洪嬤嬤道：“你別說了，咱們只當(dāng)不知道。”

    袁嬤嬤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就看見了龐嘉雯。她那面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揚(yáng)起一抹微笑道：“郡主來了？”

    龐嘉雯微微頷首，然后道：“嬤嬤去回稟老夫人吧，她老人家若是……”

    龐嘉雯話還沒有說完，李老夫人便道：“嘉雯，進(jìn)來吧。”

    袁嬤嬤和洪嬤嬤都愣了一下，許是沒有想到李老夫人在這個時候都還愿意給龐嘉雯臉面。不過她們很快分工，一個給龐嘉雯打簾，一個給龐嘉雯上茶。

    李老夫人移步東暖閣，有些懶洋洋地靠在羅漢床上的大迎枕上，目光看著窗外的春光，不知在想什么？

    龐嘉雯去了以后，坐在炕桌的另外一頭，把玩著上面的翡翠插屏。

    等洪嬤嬤端了熱茶來，李老夫人才回過頭來問她：“你是過來陪我說話的，還是有事過來找我的？”

    龐嘉雯就笑道：“都有。嚴(yán)總管來了，說大玉胡同有棟三進(jìn)小院要賣，剛好與我父親置辦的宅子相鄰，嚴(yán)總管問我要不要趁機(jī)買下?！?/br>
    李老夫人道：“那就趁機(jī)買下，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br>
    龐嘉雯道：“可說是急賣，價錢略低，要現(xiàn)銀。我怕有詐，想請姑祖母幫我斟酌斟酌?！?/br>
    李老夫人問：“為何急賣？”

    龐嘉雯無語道：“明面上說做生意虧了，想回老家去。但我聽嚴(yán)總管那意思，因著魏王世子癱瘓那件事，現(xiàn)在京中有些不好的謠言?！?/br>
    李老夫人聽了忍不住冷笑：“天底下就這等蠢人好忽悠，別人說什么便信什么?！?/br>
    “你讓嚴(yán)總管放心買，銀子不夠就到我這里來拿?！?/br>
    龐嘉雯高興道：“那我去說了?！?/br>
    李老夫人見她高興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問道：“別人怕得要賣房子了，你就不怕？”

    龐嘉雯輕哼道：“我才不怕。魏王若是想造反，一開始就會說魏王世子是被人暗害的，而不是墜馬傷的。再說魏王真想要造反，也不是立馬就能打進(jìn)京城來了?！?/br>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魏王真的打進(jìn)京城來了，天下必將大亂，到時候我們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我父親若在，絕不會棄城而逃，父親不在，我也不能丟他的臉，就算守不住，拼死也要一搏?！?/br>
    李老夫人聽了，眼睛濕濕的，整個人卻欣慰起來，語重心長道：“哪里就能這么嚴(yán)重了？魏王乃先帝嫡子，當(dāng)年距離皇位不過一步之遙都沒有強(qiáng)行逼宮，更何況如今遠(yuǎn)在南疆，一舉一動都引人窺視？”

    “魏王再不濟(jì)也是大燕的王爺，你父親如今還在邊關(guān)打仗呢，內(nèi)亂一起，你父親哪里還能專心御敵，到時候若有閃失，魏王便是大燕的罪人。先帝偏心魏王，也不僅僅是因?yàn)樗堑兆?，更因?yàn)槲和鯇Υ笱嘀倚墓⒐?，除非?dāng)今圣上昏庸無道，否則魏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造反?！?/br>
    龐嘉雯聽后，眼眸一亮，隨后堅(jiān)定道：“我知道了，那我去跟嚴(yán)總管說了。”

    李老夫人看她蹦蹦跳跳的，心情也好了，在她身后道：“錢不夠就跟我說。”

    龐嘉雯回頭，嫣然一笑，甜甜道：“我知道了?！?/br>
    李老夫人突然就開懷起來，這人跟人相處久了，便會受人所影響。

    不同的是，有些人心思復(fù)雜，同她相處的人便會疑神疑鬼的。而有些人心思坦蕩，同她相處的人便覺得心情愉悅。乍一看，連春光都跟著明媚起來。

    第74章 加封

    嚴(yán)總管看中那棟小院要價三千五百兩銀子，年前只怕最少也要賣四千一二百兩銀子，誰知道翻過年，一下子就降價五六百兩銀子了。

    龐嘉雯問嚴(yán)總管身上的銀子夠不夠，嚴(yán)總管就道：“自從郡主搬去了成國公府住，我便寫信給侯爺請罪。侯爺回信時讓人捎回來一萬兩銀票，讓修善侯府或?qū)⒋笥窈恼訑U(kuò)一擴(kuò)?！?/br>
    “這些年侯府雖在皇家的手里，卻也是每年讓人修善，因此咱們到也沒花什么錢。這會擴(kuò)建大玉胡同的宅子，剩下的也多，到時候郡主做主，瞧著看添些像樣的家具才好?！?/br>
    龐嘉雯大吃一驚，她一直知道嚴(yán)總管是父親的心腹，卻不知道父親竟然連一萬兩銀子都敢捎給嚴(yán)總管。更何況嚴(yán)總管寫信去是請罪，父親此舉分明是全然信任嚴(yán)總管，讓他不要多想。

    自打她入京，進(jìn)了永寧侯府便和嚴(yán)總管生分了，現(xiàn)在想來，倒是她自己蠢了。父親分明把最好的守護(hù)給了她，是她自己不要的。

    想到這里，龐嘉雯赧然道：“嚴(yán)叔看著辦吧，我一個小姑娘家也沒有什么見識，怕是被人誑了也不知道。”

    嚴(yán)總管道：“郡主快別這么說，夫人不在京城，我拿著銀子也無處下手。您若是怕選了不好的，咱們直接拿了老爺?shù)拿埦┏亲钣忻膸煾惮F(xiàn)打也行?！?/br>
    龐嘉雯想了想，斟酌道：“嚴(yán)叔說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剛剛從李老夫人那邊過來，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咱們這個時候買宅子是好事。我尋思著，這戶人家既然是做生意的，那除了宅子一定還有鋪?zhàn)印?yán)叔手中銀錢寬裕，我這里加上皇上賞的也還有幾千兩銀子，不如合起來多買一些。”

    “等這陣風(fēng)吹過去，咱們用不上的，轉(zhuǎn)手加價賣出去，嚴(yán)叔以為如何？”

    嚴(yán)總管意外道：“郡主不擔(dān)心魏王那邊打過來嗎？”

    龐嘉雯反問道：“嚴(yán)叔擔(dān)心嗎？”

    嚴(yán)總管道：“不擔(dān)心?！?/br>
    龐嘉雯笑道：“那就要辛苦嚴(yán)叔多跑幾條街了。”

    ……

    忠義侯府的人又買宅子又買鋪?zhàn)拥?，動靜不小，皇上自然也知道了。

    余公公繪聲繪色地道：“那急賣的商人見侯府的人出手闊綽，還問是做什么生意的？侯府的人就說，銀子是皇上賞給他們家小姐做嫁妝的。那商人還暗暗狐疑是不是皇商，可自己又不熟悉。后來去官府變更契書才知道是忠義侯府的丹陽郡主要買，當(dāng)場就后悔了，強(qiáng)撐著辦完契書，出來就垮了臉，直說自己蠢，忠義侯府在這個時候都要添置產(chǎn)業(yè)，他們跑什么跑，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順平帝聽后哈哈大笑，太平盛世商人重利，到哪兒都想掙錢。但凡有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收攤子先跑的也是他們。他高興的不是龐家撿了便宜，而是龐家敢在這個時候添置產(chǎn)業(yè)。

    “別說那些商人了，就連貴妃也糊涂了。朕聽說楚王惹得李老夫人大怒，罰他在府中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府?！?/br>
    余公公應(yīng)聲，起身命小太監(jiān)前去傳旨。

    崇明殿外，陽光明媚，襯得金色的琉璃瓦熠熠發(fā)光，好似把宮里壓抑多日的烏云都沖散了。

    等傳旨的小太監(jiān)走了，余公公不可遏制地輕嘆一聲。

    倘若江貴妃沒有讓楚王去成國公府，倘若楚王沒有被李老夫人罵出來，還有丹陽郡主沒有明著置辦產(chǎn)業(yè)……

    那么，誰也不知道皇宮里這股冰冷壓抑的氣息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結(jié)束？

    緩口氣的余公公正要回殿內(nèi)去，突然身后傳來一聲震動皇宮的“報(bào)！”

    “報(bào)，八百里加急，邊關(guān)捷報(bào)！”

    余公公見報(bào)信的信使馳騁而來，一瞬間手腳不聽使喚，剛轉(zhuǎn)個身就栽倒了?？伤櫜坏?，直接連滾帶爬地朝殿內(nèi)大喊：“皇上，邊關(guān)捷報(bào)來了?！?/br>
    “什么？”順平帝滿是驚喜地走了出來。

    余公公連忙爬起來道：“八百加急，邊關(guān)捷報(bào)來了。”

    話落，報(bào)信的信使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跪在崇明殿外，雙手奉上文書，激昂道：“恭賀皇上，忠義侯龐彪于數(shù)日前攻下肅州，目前正鞏固肅州防衛(wèi)，準(zhǔn)備不日攻上沙洲?！?/br>
    “肅州打下來了？”

    信使恭敬道：“回皇上，是的。”

    “快，準(zhǔn)備祭祀。不不……要先昭告天下！”順平帝語無倫次，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肅州當(dāng)年就屬于大燕，而后因?yàn)檫叿缹④姏]守住，所以才被韃靼的鐵蹄踐踏?，F(xiàn)如今在他的手里收回，他如何能不激動？

    余公公連忙帶著一眾宮人恭賀，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來得可太是時候了。

    不肖多時，忠義侯龐彪收復(fù)肅州的消息不脛而走。滿京城的文武百官也因?yàn)榧眻?bào)而加緊往各處傳達(dá)，待皇榜一出，京城又是一片歡呼。

    龐嘉雯被周夫人從羅漢床上抓起來，來不及細(xì)說就讓秦姑姑和程姑姑給她穿上郡主大衫，然后上妝，戴上郡主翟冠。

    這才剛剛穿戴好，李老夫人就著一品夫人的大衫和翟冠過來，深青色的霞披看起來肅穆極了，偏巧天色已經(jīng)暗了，龐嘉雯看得心口狂跳，連忙問道：“姑祖母，咱們這是要去哪里？”

    李老夫人看向周夫人，問道：“你還沒有跟她說？”

    周夫人扶額，面帶疲倦?yún)s歡喜地笑著道：“這消息太突然了，兒媳忙得頭昏，沒顧得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