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庚帖

    白府。

    大清早的，王夫人就接連砸了兩個(gè)茶杯。

    她不敢置信地問著心腹：“真的押送去京城了？”

    心腹劉嬤嬤點(diǎn)了點(diǎn)頭，肯定道：“是的，南陽郡王在洛陽把能找的關(guān)系都找了，甚至于都求到咱們老夫人的跟前來，可河南知府那里已經(jīng)收到了驛站快馬加鞭送來的文書，說人都已經(jīng)押到順德府了?！?/br>
    “南陽郡王見事情沒有了轉(zhuǎn)機(jī)，已經(jīng)休妻棄女回封地去了?！?/br>
    王夫人怒吼道：“他回封地？他這個(gè)時(shí)候回封地還撇得清嗎？他就不知道再求求？”

    劉嬤嬤輕嘆，面如菜色道：“怎么就沒有求？可江家二老爺說了，他已經(jīng)寫信入京，此時(shí)怕是都察院的幾位御史連彈劾的折子都寫好了?！?/br>
    王夫人被嚇得不輕，驚顫道：“那個(gè)江懷竟然如此猖狂？他就不怕南陽郡王事后報(bào)復(fù)嗎？”

    劉嬤嬤長嘆道：“夫人，您還不明白嗎？江家日后的依仗是楚王，那南陽郡王雖說也是宗親，可到底跟皇上隔遠(yuǎn)了，皇上怎么可能會為了他得罪江家呢？”

    “我聽說南陽郡王還曾求見過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托病不見，這就是要鬧大的意思了。李老夫人那是連皇上都要禮讓三分的人，她要討回這口惡氣，那江貴妃還不吹枕頭風(fēng)？更何況丹陽郡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受了傷，誰知道那些御史會怎么說？龐彪遠(yuǎn)便邊疆收復(fù)失地，那是實(shí)打?qū)嵉牧餮蛘贪?。他那女兒像花朵般養(yǎng)在李老夫人膝下，怎么還讓人給欺負(fù)了？這不是打皇上的臉，打江家的臉嗎？”

    “依奴婢看，這件事您能不管就不管吧，別連你也搭進(jìn)去了，那可就糟了？”

    王夫人憤然，急怒道：“現(xiàn)在是我不管就能不管的嗎？現(xiàn)在關(guān)鍵在于南陽郡王妃，她會不會把我供出來？”

    劉嬤嬤當(dāng)即道：“眼下還有一個(gè)辦法可以摘清夫人，就看夫人能不能下定決心了？”

    王夫人沒好氣道：“都什么時(shí)候了你還不快點(diǎn)說？”

    劉嬤嬤道：“那南陽郡王妃還有一個(gè)女兒，因?yàn)槟详柨ね醪还芰?，現(xiàn)在丟棄在客棧。只要我們把她接到莊子里先安頓好，再讓老爺找人給那南陽郡王妃傳句話，想必那南陽郡王妃顧忌女兒，也絕不會將夫人供出來的?！?/br>
    王夫人眼睛一亮，連忙道：“我怎么就沒有想起來呢？”

    “這件事你親自去辦，務(wù)必先將那云陽縣主招待好。等此事一過，說不定那南陽郡王也會把她接回家去。怎么著也是放在掌心里寵大的嫡女，總不能說不管就不管了吧？”

    劉嬤嬤當(dāng)即帶著人直奔客棧，只可惜她去的時(shí)候，那個(gè)云陽縣主已經(jīng)走了，不知所蹤。

    劉嬤嬤當(dāng)即折返，將此事稟告了王夫人。

    王夫人聽后，當(dāng)機(jī)立斷道：“你派人出去找，不管能不能找到，先打聽她的去向。倘若是南陽郡王做了其他安排，我們暫且不管。但我們要先往京城送信，務(wù)必要堵住那個(gè)女人的嘴?！?/br>
    如此安排下，王夫人總算是踏實(shí)不少，還主動去給柯老夫人請安。

    柯老夫人病了，心里怨恨著王夫人，并不肯見她。

    可柯老夫人又顧忌自己兩個(gè)尚未出嫁的孫女，便讓白若瑾到江居別苑打聽打聽，看看江家對王夫人是不是另有處置？

    誰料白若瑾并不肯動，柯老夫人便道：“我不是要原諒她，我只是可憐你那兩個(gè)未出嫁的meimei。你且去走一趟，倘若你外祖母不肯原諒她，那你就說說情，請你外祖母將她交給我來處置，我一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白若瑾搖了搖頭道：“小舅舅和外祖母不會讓您為難的，這件事無需去問?！?/br>
    柯老夫人道：“那你心事重重是為何？還有你這兩日怎么不去江居別苑了？”

    白若瑾看著滿面病容的柯老夫人，搖了搖頭道：“不為何，我等您身體好些再去?！?/br>
    柯老夫人將信將疑，恰好這時(shí)白汲從外面奔進(jìn)來，高興道：“祖母，若瑾，林起和龐大將軍的心腹一起回來了?！?/br>
    白若瑾面色一喜，連忙問道：“那林起怎么說的？”

    白汲笑道：“他把郡主的庚帖帶回來了，還有一封給李老夫人的親筆信?！?/br>
    白若瑾只覺得心里的大石瞬間落下，高興道：“他在哪里，我要去見他?！?/br>
    白汲道：“就在院外的待客廳，不過你也別急，他說了信和庚帖都要當(dāng)著龐大將軍心腹的面親自交到李老夫人的手上?！?/br>
    白若瑾駐足，連忙道：“那是當(dāng)然?！?/br>
    柯老夫人也高興地坐起來道：“快，我們換了衣服就去江居別苑。”

    白若瑾緊張道：“您也要去嗎？”

    柯老夫人笑罵道：“傻子，我不去能行嗎？這可是你的婚姻大事！”

    說完對白汲道：“你去開我的庫房，把好禮都備上。無論如何，咱們不能讓李老夫人覺得慢待了郡主。”

    白汲應(yīng)聲，很快拿了柯老夫人的庫房鑰匙走了。

    白若瑾還傻站著，柯老夫人笑道：“你之前說要回來，我讓針線房的人給你做了一件絳紫色竹紋的直身，你且去換了看看合不合適？”

    白若瑾呆愣著，吐出一口濁氣道：“我們會不會太正式了，我還不知道嘉雯會不會答應(yīng)嫁給我呢？”

    柯老夫人看他那傻樣，直接用拐杖捶了捶他，問道：“說什么傻話呢？自古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龐大將軍連庚帖都叫人送來了，那必然是答應(yīng)了的?！?/br>
    “你只管聽我的，先去換衣服，旁的一概不用管?！?/br>
    白若瑾感覺手膀子疼，可他還是有幾分恍惚。

    他真的能娶嘉雯嗎？

    嘉雯會不會悔婚呢？如果嘉雯悔婚，那他要怎么辦？

    白若瑾深深吸了一口氣涼氣，越發(fā)拿不定主意了。

    “祖母，要不還是先讓我?guī)е制鹚麄內(nèi)ヒ惶私觿e苑，等嘉雯同意了我再回來請您。”

    柯老夫人不滿道：“胡說。你這樣會讓龐大將軍覺得我們不夠重視他的女兒，他連心腹都派來了，而且先來了我們江家，這你還不懂嗎？”

    “再說了，小姑娘家臉皮薄，猛然聽說自己的婚事遲疑也是有的，我們把該準(zhǔn)備的禮都準(zhǔn)備好，到時(shí)候她若問起，也知道我們是有誠心的。”

    “可是……”

    “別可是了，你請林起去求親的時(shí)候怎么不磨磨唧唧的，快去換衣服?！?/br>
    柯老夫人揮動著拐杖，看起來很不耐煩了。

    白若瑾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shí)，他覺得不給嘉雯一點(diǎn)思慮的時(shí)間，哪怕他手里有求來的庚帖，卻仿佛還是在威逼嘉雯一樣。

    這樣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于是在跨出益壽堂門檻的那一剎那，白若瑾還是決定遵從本心，先去一趟江居別苑。

    第129章 理由

    五月的雨說下就下，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樹葉子上沖刷著，然后滾滾而落，鉆進(jìn)泥土里。

    院墻下的兩顆石榴樹搖搖擺擺，原本開得正好的花都被雨水沖落了不少，如殘紅般凋零在樹下。

    龐嘉雯在廊下聽雨，霧蒙蒙的天色中，她先是看見一雙濕透的腳，隨后才聽見水滴濺落的聲音。

    她抬起頭來，看見是白若瑾來了。

    他淋著雨來的，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頭發(fā)還在滴水，神情卻略顯慌張。

    龐嘉雯猛然站起來，喊著秦姑姑道：“秦姑姑，你快拿個(gè)帕子來，白若瑾他淋濕了。”

    秦姑姑折身去拿帕子和披風(fēng)，白若瑾卻已經(jīng)奔到了龐嘉雯的面前。

    他渾身上下都在滴水，并沒有靠得很近?？删退氵@樣，龐嘉雯還是看到他衣服都濕透了，緊貼著他那清瘦的骨架。他睜著眼睛看她，眼眶紅紅的，有水珠順著眼尾落下，她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哭？

    龐嘉雯咽了咽口水，緊張道：“怎么了？南陽郡王跑到白府去鬧了？”

    白若瑾搖了搖頭，他專注地望著龐嘉雯，眼眶里水汪汪的。

    龐嘉雯一看他這架勢，確定他是想哭沒錯?？伤奘裁窗?？

    她從秦姑姑手里拿了帕子遞給他道：“你怎么了？你到是說?。俊?/br>
    白若瑾拿著手帕并沒有動，而是捏得緊緊的。他望著龐嘉雯，深深地將她的面容映在瞳孔里，略顯艱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br>
    龐嘉雯心想她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誰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

    她回望著他，見他沒出息地紅了眼睛又覺得好笑，便道：“你是指提親的事情嗎？”

    秦姑姑和廊下候著的程姑姑對視一眼，皆有些慌張？

    什么提親的事情，她們怎么不知道？

    秦姑姑給程姑姑使了個(gè)眼色，程姑姑很快就從廊道另外一邊出去了。

    秦姑姑上前給白若瑾系上披風(fēng)，想打斷一下。誰料白若瑾推開她道：“我自己來?！?/br>
    他把披風(fēng)系上，想著往日龐嘉雯對他的好，心里就慢慢不慌了。

    他拿帕子擦拭著額頭上雨水，想著自己現(xiàn)在一定很狼狽，便有些羞窘。

    “你果然知道了?！卑兹翳f，有些負(fù)氣地看著龐嘉雯，好像自己那點(diǎn)籌碼也不算籌碼了。

    龐嘉雯見他還委屈上了，撅著唇瓣，腮幫子鼓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欺負(fù)他了呢？索性他也知道是自己理虧，所以臉頰紅紅的，看起來到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因?yàn)椴恢涝趺词請觯灾荒芷乒拮悠扑ち恕?/br>
    龐嘉雯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了又怎么樣？你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是很有底氣地跟我說話，比如叫我別放肆之類的？”

    “可你現(xiàn)在怎么慘兮兮的，又是淋雨又是委屈的，怎么了？是我爹他沒有同意嗎？”

    白若瑾見她無所謂地笑著，摸不準(zhǔn)她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心里越發(fā)忐忑。他試探著，想伸手去牽龐嘉雯的手。

    結(jié)果不出意外，龐嘉雯一把拍開了。

    她環(huán)抱著手臂，一臉驕傲地望著他道：“你有本事就把庚帖拿過來唄，你看看我究竟怕不怕？”

    白若瑾無力地笑了起來，原來由始至終她都當(dāng)這是一場博弈。

    不是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不是喜歡不喜歡，而是怕不怕？

    她是龐嘉雯啊，怎么會怕？

    白若瑾看著她，紅著的眼睛將淚意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收回去，然后道：“所以，你覺得就算跟我定親也沒有關(guān)系？”

    龐嘉雯就道：“定親而已，又不是成親。再說了，定親了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白若瑾?dú)獾冒胨溃獾溃骸澳悄阒罢f的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假的？”

    龐嘉雯搖了搖頭：“不，那都是真的?！?/br>
    白若瑾?dú)庑α耍浪赖囟⒅溃骸爸皇菍ξ叶?，一切都不作?shù)了！”

    龐嘉雯點(diǎn)了點(diǎn)頭，贊賞道：“我以為你還想不明白呢？”

    “為什么？”

    “到底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