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個人坐著實(shí)在無聊，我便收起在九天之上對他的那些偏見，想同他說說話。

    畢竟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不是來安慰我就是來給我開竅的，再不濟(jì)也是擔(dān)心我此時的狀態(tài)。

    誰知道他經(jīng)常是一句話也不說的和我并肩坐著，偶爾和我談?wù)撘幌逻@大唐伙食的好壞、這大唐天氣的變化不定，還有大唐最近流行的養(yǎng)生之道。我先前一直沒弄明白這些對我有什么幫助。直到前兩天我問他為什么要來這陪我，他卻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我告訴我他只是來觀察李益的，不是來陪我的。

    我當(dāng)時聽到這話差點(diǎn)沒一抬腳把他從這屋頂踹下去。

    說起來蘇漠要記錄的東西比我多得多，仕途原本就只是蘇漠記錄中的一部分，而李益的仕途則更是小之又小的一部分，就算我真沒長什么腦子，也能看的出他不需要在李益身上花這么多的時間。

    不想告訴我事實(shí)，這謊也好歹編的真實(shí)些好么？

    就在我只當(dāng)蘇漠是來此虛度光陰浪費(fèi)年華的時候，他便對我的記錄發(fā)表了感想，甚至還“大發(fā)慈悲”的給了我些提點(diǎn)，一下讓我不知所措了。

    我微張著嘴巴盯著蘇漠的側(cè)臉看了半天，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了一句：“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

    “你知道哪一面是西？”蘇漠挑了挑眉毛，嘴角帶著嘲弄。

    我輕蔑的看了蘇漠一眼：“我看我們還是繼續(xù)探討有關(guān)貓妖的問題好了?！?/br>
    “那……”蘇漠像是絲毫不介意被我用這種方式岔開話題，很爽快幫我轉(zhuǎn)移了話題，“你說，我聽?！?/br>
    “咳咳……”我一口氣才松了一半，就被蘇漠這句話被嗆了住。

    “我明日再來好了?！笨粗页园T的樣子蘇漠像是達(dá)到了今天的目的一般，滿意的站了起來。

    “明……明天再來？”我用右手垂著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蘇漠每次來去都是不打招呼自說自話的，今天怎會如此有禮貌？

    “你要是覺得記錄不下去，”蘇漠停住了自己的腳步背對著我，“那么這份記錄由我來接手好了?！?/br>
    “可是，你的任務(wù)……”

    “我讀過這份記錄，認(rèn)為到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和當(dāng)時的記錄沒有區(qū)別?！?/br>
    “你是打算直接不管，就按照原來那份默寫么？”我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沒想到的怒責(zé)。

    “季憶！”蘇漠提高了自己的聲調(diào)，“你用你的方式記錄，我也有我的做法，我們無權(quán)互相干涉。而且這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不管你做什么，結(jié)局都不會發(fā)生改變不是么？你在執(zhí)著什么呢？”

    “可是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整個故事的發(fā)展……”我的語氣里帶著不甘。

    第43章 玉碎難全（四十二）

    “那就去看啊！用的眼睛好好看著！”蘇漠聽罷呵斥道。

    此時的他轉(zhuǎn)過了身，背光而立，他那被夕陽拉長的影子籠罩在我的身上，我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了他聲音里的憤怒。

    “去好好地看著霍小玉，只幫她當(dāng)做霍小玉去看待，你覺得你這幾天的眼神，對霍小玉來說就公平了么？你張口閉口都是貓妖，可還記得霍小玉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

    面對這樣的指責(zé)我啞口無言。

    “你要是不想這么做，就請放手，這樣也比現(xiàn)在公平?！?/br>
    蘇漠冷冷的丟下了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把霍小玉當(dāng)做霍小玉來看，這是一個一點(diǎn)都不過分的要求。

    而且蘇漠口中說的是“不想做”而不是“做不到”。畢竟在最開始的時候、在我不知道貓妖的存在、在我只能注視的只有霍小玉的時候，我也是非常同情霍小玉的。

    同情？

    一瞬有什么滑過了腦海，讓我渾身打了激靈，呆了住。

    我突然明白蘇漠為什么說，我把自己當(dāng)做好人了。

    苦笑一陣過后，我抱著膝蓋蜷縮在屋頂上，我用額頭磕住了膝蓋，有些懊悔，卻也哭不出來。

    人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自作自受。

    指的就是現(xiàn)在的我。

    鐘離溪曾經(jīng)說的“偽善”大概也包含了我這種人吧？

    看起來做了很多事，卻都是無用功……

    我會對霍小玉和貓妖的遭遇感到同情，覺得她們可憐，是因?yàn)槲艺驹诟咚齻円坏鹊牡胤?，而這可憐也是通過對比比較出來的，像是霍小玉這樣多才的女子和沒有踏進(jìn)紅塵之地女子們的比較、霍小玉和貓妖的遭遇進(jìn)行比較。

    可這樣的對比沒有任何意義，我用這樣的方式去想，也只證明我沒有替霍小玉和貓妖想過。

    就像蘇漠說的那樣，只要我把自己想象成貓妖，就能想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了。

    不只觀察表象，而是去看本質(zhì)。

    故事到此，霍小玉和貓妖都沒有在追究曾近過去，我是一個看客卻抓緊了不放，多么愚蠢。

    “不罵不會醒。”

    突然炸在身側(cè)的聲音讓我吃了一驚，我張嘴巴看著明明方才已經(jīng)離去，此刻卻擺出一張冰塊臉坐在我右側(cè)的蘇漠。

    他什么時候又坐回來的？

    “我想通了?！蔽覜]有詢問蘇漠為什么又折回來，只揚(yáng)起笑臉看著他。

    “然后呢？”蘇漠興趣缺然。

    “我會繼續(xù)用自己的方式記錄這個故事?！蔽耶?dāng)做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