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只是我一人？兄弟姐妹誰不是這樣過，不然怎么撐得起架子。大伯、三叔難道就沒有幫著牽線搭橋了？憑什么只罰我一人？”張萍越說越大聲，深深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

    “所以，你們把衛(wèi)國公府的臉面撕下來賣了？”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眾人大驚失色，齊齊站了起來。

    “父親……”

    “祖父……”

    衛(wèi)國公干干瘦瘦的，被人扶著從外面進來，緩步走過跪在地上的張萍和她母親，平靜在上首落座。

    張萍嚇得不敢出聲，她剛才之所以肆無忌憚，是因為她知道每房都有她這樣的，法不責(zé)眾，大伯父若是不處置了長房的兄姐，處置她就不能服眾?？墒亲娓覆灰粯樱芟谱雷樱阉男∷阌嬆氤煞勰?。

    “父親，都是兒孫不孝，累您擔(dān)憂了，您身子不好，先回去歇著，這些小事，我來處理就好?！?/br>
    “小事？事關(guān)張家聲譽，你若處置的好，我還來做什么？”衛(wèi)國公語氣平淡，“坐吧，今天我就來理一理家事?！?/br>
    “我這身子骨你們看在眼里，熬不了多久……”

    衛(wèi)國公才說一句，屁股剛落座的眾人又惶恐得站起來，口中連連勸慰。

    “閉嘴，坐著?！毙l(wèi)國公不悅輕斥：“你們沒有才干，我知道，所以才遲遲不敢閉眼，想多庇佑你們一分是一分。我常年在外征戰(zhàn)，管教得少了，才縱得你們沒學(xué)多少本事。子不教，父之過，該我有今日的報應(yīng)。好在亡羊補牢，總算把你們性子掰回來，沒有飛揚跋扈的。當(dāng)初那么多封公的功臣，如今只剩我們八家，唯安分守己四字保平安?！?/br>
    “既知你們平庸，就得為你們打算。老大，你如今做了二十年官，還只是一個正四品。我去之后，遺折上不會為你們要官。不過，當(dāng)今仁慈，看在老父這張橘皮的面上，至少得給你升一級。你以三品之身致仕，身上還有爵位，只要不摻和立儲、謀反之類大事，舊獨可安穩(wěn)渡過?！?/br>
    “孫輩我冷眼瞧著，沒一個能擔(dān)當(dāng)大任的，那就安分些，培養(yǎng)玄孫輩吧。不要讓孩子長于婦人之手，不要對孩子不聞不問，抓緊他們的功課。咱家以武封爵，不要總學(xué)文人做派?！?/br>
    “待我死后，守孝三年，立刻分家單過，家產(chǎn)我已經(jīng)給你們擬好了。老大占六成，老二、老三各兩成，我還有些不值錢的舊物，給老四送去，他在邊關(guān)歷練，是咱家這輩唯一從武的，日后不要斷了聯(lián)系，一家人守望相助。把心都放平了，不要一會兒看不起商女，一會兒看不起庶出，既然入了張家族譜，都是一家人?！?/br>
    一席話，說得張家三個兒子涕淚連連，老父親這是在交待后事了啊。

    “趁著守孝，斷了外頭和商人家的勾連。你們能花用多少，一頓飯吃不了一斗米，一個身子睡不了三張臥榻。他們拿著張家的名頭在外招搖撞騙，斂財是你們花用的幾倍，逼迫百姓、逼死人命，帳卻都算在張家人頭上。”

    “孩子們?nèi)魺o門當(dāng)戶對的有爵人家可聯(lián)姻，就嫁入低階將門，娶實權(quán)武官之女，我已擬好了名單，照辦吧?！?/br>
    衛(wèi)國公示意老仆在桌上放下一份名單，然后顫顫巍巍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張家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么，卻聽外面老仆悲呼一聲：“大帥！”

    眾人急忙奔出去，老國公衣襟、嘴角全是鮮血，面色蒼白得倒在老仆身上。

    *****

    一個不甚愉快的休沐日過后，生活又迎來了循環(huán)。如今春生、遲生在宮里的日子走上正軌，帝后關(guān)懷、同窗和睦、宮人恭敬。

    太子時常請春生、遲生到端本宮，指點遲生下棋，輔導(dǎo)春生兵事。兩姐妹在東宮一待就是一下午，在書房，都有她倆的專屬座位。

    春生、遲生上午和諸位皇子公主一起上課，下午在端本宮開小灶，即便太子不得空，太子府屬官也是朝中大臣充任，他們的才干能力，教兩姐妹綽綽有余。

    今日又得了軍中將領(lǐng)教誨，知道了兵書上寫的糧草調(diào)派具體是怎么個調(diào)派法，春生很高興，回到甘祠殿三里和遲生道：“又學(xué)了新東西?！?/br>
    “比我預(yù)料的好。”遲生把人都遣退了，笑道：“我也很高興，太子比我預(yù)料得更寬和仁厚，外朝對他的評價，并沒有夸大。”

    遲生本以為，太子會挑一樣她們姐妹都不擅長的事情，親自出馬，壓服她們。不能讓木氏姐妹凌駕于皇室子弟之上，之前的武課群毆也好、文課遙遙領(lǐng)先也罷，已經(jīng)證明讓其他皇子公主伴讀壓服春生、遲生的計劃行不通，那就只能是太子親自出馬。

    遲生已經(jīng)做好準備，要怎樣才能輸?shù)闷?，已?jīng)贏了那么多次，輸給太子是必須的政治正確。

    沒想到太子并不這樣做，反而毫不藏私得指點她們。春生玩笑：“雖知太子有意拉攏，可我真有被拉攏到?！?/br>
    “太子這樣的懷柔手段，真是讓人不得不服，我沒有這樣的心胸?！边t生喟嘆，她也是兩世為人，知道上位者不需要樣樣都精，只需要擅用人才?？蛇€是忍不住好強爭先，意氣用事。

    “祖母之所以送咱們來京城，不就是讓咱們學(xué)陛下和太子的長處。若我們什么都會、什么都精，來京城做什么？”

    “春生~你什么時候這么想得開了，搶了我勸慰你的臺詞?！边t生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