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白發(fā), 胡須一尺長的老臣也在場中手舞足蹈, 肆意表達(dá)自己的歡快。

    一輪舞樂過后，到了喜聞樂見的獻(xiàn)藝環(huán)節(jié)。

    皇帝拍拍手道：“來啊，把朕的彩頭擺上來, 各家的孩兒們, 看上什么, 只管來取?！?/br>
    內(nèi)侍或捧或抬, 奉著許多珍奇之物進(jìn)殿。有閩地的珊瑚、四川的蜀錦、江南的奇石、云南的新式布料、遼東的山參、關(guān)外的皮毛……珍珠、美玉、奇花，應(yīng)有盡有。如果有人看中某樣?xùn)|西，表演才藝，陛下滿意了，就能帶走。當(dāng)然，這種場合，陛下一般來說都很滿意。

    若是有幾人同時(shí)看中，就要比試一番。這是皇帝為朝臣家中子弟展示的舞臺，有膽子出面討要某樣彩頭，敢和同齡人比拼，能讓在場諸人看得過眼，同時(shí)具備這些素質(zhì)，就是二代、三代中的佼佼者。

    彩頭很多，陸續(xù)有人上場，遲生只當(dāng)是自備節(jié)目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看得直樂。

    春生湊過來問：“你有想要的沒有？我看那舊獨(dú)珍珠不錯，顆顆渾圓，你若想要，我給你搶來?！?/br>
    “咱這土匪做派，別嚇著人?！边t生笑罵，“你只管拿你想要的，我不著急。”

    春生縮回去，她和遲生在京城日子富裕，毫不夸張得說，過得比皇子還寬裕?；首觽兩嫌虚L輩嚴(yán)管，下有朝臣監(jiān)督，她們倆秉持著窮家富路的傳統(tǒng)，富得流油。

    看到彩頭一樣樣被人贏走，遲生終于找到自己喜歡的了。

    兩盆名品牡丹擺在稍微靠后些的位置，一盆歐家碧一盆香玉，剛往前擺了擺，遲生就聞到了濃郁的香味。

    “好香啊，我去向陛下求來?！边t生對春生指著那牡丹道。

    “你也想要？”

    遲生回頭，卻見小長興侯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坐在她們身后一排的位置上。此時(shí)殿中諸人酒意已酣，早已不在自己的座位上，憑性情散亂圍坐。

    “你不會也想要吧？”遲生詫異，“你一個大男人，還喜歡牡丹？”

    “笑話，愛花惜花還分男女嗎？”小長興侯撇嘴，“我剛聽你說好香，你喜歡的是那株香玉是不是？我看中的是歐家碧，咱們不沖突?！?/br>
    遲生仔細(xì)看了看：“歐家碧有什么好看的，離遠(yuǎn)了看，花和葉子都分不出來，還是香玉讓人一見鐘情，不，都不必見，只聞其香，就知道不是凡品?！?/br>
    小長興侯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作為引領(lǐng)京城時(shí)尚的弄潮兒，他不允許有人侮辱歐家碧的美?！澳阋郧皼]見過吧，歐家碧初開時(shí)呈青綠色，盛開時(shí)顏色漸淡，陽光下花色變白，清爽雅致，風(fēng)韻獨(dú)特，那是脫俗的美。難道你喜歡香玉，就只喜歡它香嗎？”

    “花型、花色我也喜歡的，好多人追捧姚黃、魏紫，我覺得顏色太濃郁，艷俗，喜歡清淡些的?！?/br>
    小長興侯如遇知己，強(qiáng)烈推薦：“既然如此，你更該喜歡歐家碧??！它才是清新脫俗，牡丹中的神仙妃子。”

    遲生好笑，“你確定要我改主意？”

    “過了今晚再改也行。木二，有主見是好事，你多堅(jiān)持一下，不改也行?！毙￠L興侯立刻改口。

    遲生忍不住逗他：“你說的好有道理，我決定聽你的?！?/br>
    “別啊，我就隨口一說~”小長興侯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哈哈哈，花有兩盆，咱們一人一盆?！边t生看夠了他為難，才笑瞇瞇開口：“大節(jié)下的，咱們不傷和氣，合作一次，求陛下賞了咱們，如何？”

    “多謝，多謝?！毙￠L興侯實(shí)在是個好脾氣的人，被逗也不生氣，“陛下待你如子侄，你開口，再無不許的，我跟著沾光了。”

    “孫兄客氣了，你在京城會玩兒的名聲多響亮啊，陛下待你也親近呢?！?/br>
    “所以啊，我的名聲是會玩兒，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你聽我的準(zhǔn)沒錯。對了，過了今晚再聽?！毙￠L興侯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歐家碧是迄今為止唯一的綠牡丹，都說物以稀為貴，天底下唯一的一份，如何不珍貴?！?/br>
    “冬日能培育出來確實(shí)不容易。小時(shí)候聽李先生講過焦牡丹的典故，說當(dāng)年武皇下令百花冬日盛開，百花皆從，只有牡丹不聽令。因此武皇下令燒毀牡丹，棄之道旁。有花農(nóng)撿起路旁燒焦的牡丹根苗，帶回洛陽種植，才有如今滿城花香?！?/br>
    “傳說是傳說，不過牡丹的確是前朝高宗年間才盛行起來。主要是京都遷移到了這里，什么鮮花香草，都要跟著興盛?！毙￠L興侯對京中人物非常熟悉，笑問，“你說的李先生，可是李正見李先生？”

    “對，你也知道。李先生教了我們姐妹幾年，如今還在云南主持官學(xué)，希望今年云南能多考幾個進(jìn)士。每年，人家江南都是幾十個，我們云南就幾個，能破兩位數(shù)我祖母都要去祭一祭孔子?！?/br>
    “哈哈哈，你也太cao心了。管他們呢，車到山前必有路。李先生學(xué)問好，我小時(shí)候沒少受他教訓(xùn)。李先生之父與馮首輔不和，李先生為父抱不平，胡亂上書，得罪首輔，這才去的云南。安國公大氣，又啟用他掌管官學(xué)?！?/br>
    嗯？馮首輔是皇后之父，太子、公主、二皇子的外公，這樣的人得罪了還能冠帶閑住，跑去云南旅游嗎？李先生的父親怎么不撈他一把。

    “怎么回事兒？快和我說說?！边t生興致勃勃，這種陳年八卦，她這外來戶就不知道了。

    兩人興致勃勃正要細(xì)說，內(nèi)侍已經(jīng)高聲唱喏，彩頭輪到兩盆牡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