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說的是，咱們女人能單獨押送犯人，也多虧了安國公她老人家的恩惠。”另一差役笑問；“你們帶了什么過去，云南熱得緊，藥油帶了不？”

    石燦然趕忙接話：“帶了，帶了，多謝提醒?！?/br>
    “別這么繃著，都是苦命人，一路走一趟，都是緣分?！睅兹碎e聊著，慢慢消失在官道上。

    春生和遲生站在城門樓子，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不去表明身份？”春生問道。

    “何必？讓她們以為這是百姓自發(fā)準備的才好。經(jīng)歷這么多苦難，就讓他們對人性還抱有希望吧，這比他們對著我納頭便拜還讓我高興?！边t生戳她，“你不也是這么想的，不然為什么陪我站在這兒吹冷風?！?/br>
    “我是看你多愁善感的，提醒你一句，眼珠子都要跟著走了?！?/br>
    遲生自有道理：“我欽佩她的勇毅，卻又認為不能輕易赦免，若人人效仿，國法威嚴不存。有些事情應(yīng)該讓律法解決，可我終究又良心未泯，站在她的角度，我可能更絕望、更懦弱、更無能，她已經(jīng)是英雄，可我卻在英雄身上挑刺?！?/br>
    “才說你多愁善感，這不又來了?！贝荷钜姴坏盟@樣，“法不容赦，情有可原，如今正好?！?/br>
    遲生搖頭，“阿姐，我不是單為于劍翹。我在想云南未來要成什么樣子。”

    “如今云南因新式布料，或者它背后的染料、紙張等等產(chǎn)業(yè)興盛起來，可這些不能長久，技術(shù)終究會被別人學(xué)去，我們能一直保持領(lǐng)先嗎？云南到底遠離中原，又是多族混居。更難的是八山二水一分田，能養(yǎng)活百姓的田畝太少了。這些年，我們開辟梯田，的確多出了一些糧食，可是水土也壞了，山體垮塌就是山神發(fā)怒，遇到一次，百姓就再也不愿開辟梯田。”

    “糧食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改進紡紗機、織布機，就是想要換取更多糧食。如今各省、府、州的關(guān)卡越設(shè)越多，官司打到御前。我家說他們私設(shè)關(guān)卡、盤剝百姓，他們說我家布賤傷農(nóng)，讓織戶家破人亡。說到底，不過是我家布匹沖擊之下，別家都賣不出去了，赤/裸裸的利益之爭?！?/br>
    “日后我還會做出更多、更精巧的物件，來彌補糧食的不足，沖突會更大。我就想，能不能有什么辦法，解決這種沖突呢？我們終究不能脫離中原而存在?！?/br>
    這個問題，不止遲生在思考，春生也考察良久。

    “去年，有交趾、占城土人部族首領(lǐng)來使，希望與我們交易鹽糖，聽聞那里土地肥沃、一年三熟……”

    “我們可以引種良種?。　边t生搶過話頭，她怎么不知道有人來投，難道看信看漏了？

    “我們可以出兵占下土地?！贝荷盐赐甑脑捳f完，奇怪得看meimei一眼，有好東西不占著，她又犯什么毛病了。

    遲生立刻問道：“首領(lǐng)來使是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

    “去年啊，占婆補羅有人來使，祖母上書朝廷，詢問是否引其入朝覲見。昆明知府上書，其人不著上衣，只在腰間圍一圈布，乃未開化之蠻夷。朝廷就讓祖母自專，不必引小部族來朝?！?/br>
    哎呀，吃了名字不熟悉的虧。遲生只記得占城稻，把占城換成占婆補羅她就暈了。

    “話說回來，是出兵占領(lǐng)還是引進良種日后再說，我從于劍翹身上看到云南發(fā)展的定位。我們把她打造成文化藝術(shù)中心怎么樣？”

    “何謂文化藝術(shù)？”

    “文章、華服、歌舞、音律、醫(yī)藥……一切讓人感到美的享受。我們已經(jīng)有新式布料，歌頌祖母功績的舞樂班子已經(jīng)演到京城，場場座無虛席，還有我改進的樂器，我們能歌善舞的族人，木氏醫(yī)堂……這些都不必依靠糧食而存在，而且能吸引更多人留居?！?/br>
    “李正見先生、于劍翹、石燦然，他們都是極好、極優(yōu)秀的人舊獨才，若是平常怎么會到云南。游學(xué)、流放……我之所以求房大人把于劍翹流放到云南，就是想留下她。我相信，任何人到了云南，都想留下。我們比中原官吏更愛護百姓，風氣更開放，阻礙更少。可是人人聽說偏遠、瘴癘就害怕，所以，我們需要一個由頭、一個引子，只要去了，我就能留下他！”

    遲生語速飛快，還有些地方省略太多，有些詞不達意，但春生聽懂了，很贊成。不過——

    “糧食從來都是必須的，你的中心也要建在吃飽肚子上，占城、交趾的地還是要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br>
    “可我聽說那里氣候炎熱，土人開化程度很低，宗教信仰分支繁雜，蛇蟲鼠蟻太多，我們?nèi)チ?，會不會水土不服……?/br>
    春生哈哈大笑，“想想你說的，是不是和中原人看我們云南一樣。我們也只需要一個引子，你說占城稻好，那就從稻子開始吧?！?/br>
    作者有話說：

    依舊還有一章……

    第66章 太子選妃

    送走未來建設(shè)云南的種子選手, 春生、遲生結(jié)伴回宮，剛進后宮范疇，就覺得有些不一樣。宮里這裝扮、氛圍, 不說張燈結(jié)彩吧，也是煥然一新。欄桿比平時干凈，紅漆柱子亮三分, 原先掛在回廊上褪色的布幔簾子也換了新的。

    春生隨手抓個宮人問道：“怎么裝扮起來了？”

    宮人嬌笑：“大公子, 各家貴女該進宮待選了?！?/br>
    哦哦, 選太子妃的該進宮來了?！安皇钦f十五才進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