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朝朝——作為能釣到周懷年的最佳魚餌，若不是有日本軍醫(yī)大將吉川英仁的極力作保，怕是也要在獄中受盡摧殘。而這位日本軍醫(yī)大將，便是山下淵一在日本學(xué)醫(yī)時的恩師。吉川英仁對自己這位學(xué)生十分愛惜，但苦于山下對權(quán)勢這件事的淡漠，讓他這位當(dāng)老師的著實沒有辦法。他需要一位得力的助手，尤其是在現(xiàn)在這種對日本醫(yī)學(xué)史來說是一個如此千載難逢的機(jī)會，他必須要將山下拉入他的計劃中來。很慶幸，那位中國女子他沒有白救，山下如他所想，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孩子。

    穆朝朝對此一無所知，以為山下淵一會有那樣大的權(quán)力可以將她救出來。于是在她提出要回自己的公館住而被拒絕之后，她又提出了一個更難以實現(xiàn)的事情——求他救出那晚同她一起被抓的黑衫人，以及，雙慶。

    這幾乎就是不可能達(dá)成的事情。被抓的那幾個人，包括雙慶，都是周懷年最最貼身的親信。只要將所有能想到的酷刑都想一遍，便能知道他們在臨死前所經(jīng)受過的一切遭遇……

    哭都哭得沒有眼淚了。穆朝朝悔恨不已，對雙慶，也對那十幾名跟她一同上路的黑衫兄弟。若是狠下心不帶雙慶，若是任那十幾支槍不放下，就是對準(zhǔn)日本人不顧一切地開火，興許現(xiàn)在活著的人還能多上幾個……然而，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因為她婦人之仁的決定，使她一個人茍活至此……

    茍活，她便再也沒有笑過。山下淵一如何能看她一直這樣哀戚的樣子？怕她會有心結(jié)，怕她再也不能振作，于是，在那些人死后的第七天，山下淵一尋了香燭和紙錢，放到穆朝朝的面前。

    然而，穆朝朝成日郁郁，浮腫的眼皮抬也抬不起一下。話，便更不對人說了。

    山下淵一給她投了一條溫面巾，放到她的手里。

    “擦一擦吧。”他勸她，“等臉上的淚擦干，我?guī)慊毓^?！?/br>
    只這后頭的一句話，穆朝朝這才微微地抬了一下頭。

    “今天，對你們中國人來說，是他們的‘頭七’。人是死在獄中的，沒有留下尸骨，如果回去祭拜一下他們，能讓你好過一些的話，我愿意這么做?！鄙较聹Y一看著穆朝朝，語氣真誠地說。

    穆朝朝雙唇輕顫了一下，卻仍是沒有開口。但當(dāng)她展開那條面巾，覆到臉上的時候，山下淵一便知曉，她這是應(yīng)下了。

    于是，吩咐備車，帶她回到公共租界的那座小公館里……

    *

    也正是在同一天，香港堅尼地 28 號的小洋樓里，昏迷了七天的周先生正在醒來。這對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醫(yī)生護(hù)士們終于可以暫時安下心，而阿笙更是喜極而泣。

    他跪在周懷年的床邊，哭著笑著向他不住地磕頭，“先生醒了……終于醒了……謝佛祖，謝菩薩，謝謝這里的土地爺，還有圣母，還有上帝……謝謝了，統(tǒng)統(tǒng)謝謝了……”

    周懷年無力地睜開眼，一時還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七天七夜里、無邊無際的夢境，他開口，是被壓在嗓子里發(fā)不出聲地喃喃：“秋……秋……”

    阿笙跪著急挪到他的跟前，將耳朵湊到他嘴邊，仔細(xì)去聽他的話。

    “秋……”

    “先生，什么？您再說一遍……”

    “秋……秋、千……”

    阿笙聽清了，他眼里含著淚，去握周懷年的手，“安上了，先生，秋千安上了。咱們還沒來的時候，這邊就已經(jīng)按您的吩咐給安上了！在花園里，還和以前一樣，安在花園里了……”

    周懷年點頭，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緩緩地指向外面，“看……看看……”

    阿笙拿胳膊抹了一把眼淚，高興道：“好，看看！我?guī)纯矗　?/br>
    他跑到外面推了一把早就預(yù)備好的輪椅進(jìn)來，與侍奉湯藥的小廝一起，合力將周懷年扶起，抬到輪椅上。

    從主臥房，到樓下，再到樓外的小花園，靠坐在輪椅上的周懷年，始終都是閉著眼的。就在阿笙以為他已經(jīng)睡著時，一陣風(fēng)吹過，掀了掀他身上的羊絨毯，他這才有了知覺似的，緩緩睜開了眼。

    樹木常青，花香撲鼻的小花園里，一架與上海公共租界某座小公館內(nèi)一模一樣的木質(zhì)秋千就在他的眼前——

    秋千一下下將坐在上面的人蕩起……

    “你來嗎？”她忽悠一下蕩到最高處，咯咯笑著沖他招手，“你來，我可以蕩低一點兒！”

    他笑著搖頭，“那樣你該嫌秋千無趣了?！?/br>
    “好吧！”她不勉強(qiáng)他，又一用力，將自己蕩得更高，“我們回頭能把這秋千也帶走嗎？”

    他想笑，卻低頭咳了兩聲，回答她說：“那里什么都有，讓人做新的就行。”

    ……

    那里什么都有……那里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與這一模一樣的秋千了？

    穆朝朝坐在秋千上，讓秋千一下一下將她蕩起。

    她的臉上全是淚，曾經(jīng)坐在這秋千上的快樂沒了，雙慶沒了，好多人都沒了……

    而他，在她的世界里也沒了……

    ps：本來還得寫的，太困了，回頭連著下章一起寫吧！還想再說一遍，不要再說像哪個像哪個了，每一個字都是我累死累活自己想的，只有評論區(qū)好好對劇情留言的小伙伴們才能給我靈感和腦洞，除此以外，絕無其他~謝謝。

    第九十七章 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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