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朝朝側頭，對他笑了一下，說了一句好似玩笑的話，“謝我的話，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她這會兒的態(tài)度有些出乎山下的意料，他想都沒想地點了下頭，接著很真誠地答道：“當然可以，盡我所能?！?/br>
    因他這話，穆朝朝的眼睛里漸漸地染上了期盼的神色，她甚至朝他挪近了一點，用有些哀求的語氣對他說道：“山下君，你能幫我打聽打聽……周懷年的消息嗎？”

    山下淵一臉上的笑驀地僵住了，方才那顆愉悅的心，這會兒卻漸漸沉入了谷底。他下意識地想回絕，卻感覺自己握著的那只手，正在緊緊地將他回握。這仿佛是一種暗示性的交易，讓他無法拒絕……

    等到她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來的時候，山下淵一終于開了口：“你知道的，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既然答應了你，便會盡力去做?！?/br>
    穆朝朝聽到這話，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不管怎么說，也不管戰(zhàn)爭還是其他，她對山下淵一，仍如之前一樣，是有一定的信任在的。

    “謝謝你，山下君?！边@話不僅是她說的，也是替她身體里的另一個生命在說。她希望他平安，他們的孩子也一定如此希望……

    *

    新生命的誕生之于父母，總是感動兼具幸福的。然而，新生命的誕生有時也充滿了坎坷、艱辛與危急。

    香港那家最負盛名的英國醫(yī)院，產(chǎn)房門外的指示燈正紅亮著。產(chǎn)房內的醫(yī)生、護士正在竭盡全力地搶救一名失血過多的產(chǎn)婦。

    旁邊的新生兒哭聲洪亮，產(chǎn)床上的母親卻是奄奄一息。產(chǎn)婦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吸食鴉片的歷史，能誕下一名健康的孩子已是不易，為了生產(chǎn)她已經(jīng)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這種情形近乎回天乏術，但醫(yī)生們始終不敢輕易放棄。

    止血，不停地止血，卻發(fā)現(xiàn)從她身體里流出的血依舊源源不斷。仿佛要一下子流盡，抽光她的精力，剝奪她此生唯一一次做母親的機會。

    她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行了。她嚅動著干涸的嘴唇，要那些正在徒勞救她的醫(yī)生聽到她的聲音。

    終于，她的努力沒有白費，一名中國護士看到了她翕動的唇瓣。護士很快上前，將耳朵湊到她的嘴邊，并握住她的手，耐心地鼓勵著她說：“周太太，您別急，請您再說一遍。”

    “叫……他……來……”

    產(chǎn)床上的周太太盡力說了這句話，便看到小護士已經(jīng)起身，急慌慌地用英語與那些洋大夫溝通起來。她聽不懂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洋文，只覺得越聽越困，越聽越乏。可她仍勉力地撐著，她怕自己睡著，怕自己見不上他最后一面，怕該托付的話就這樣連同她的人一起，殞沒在這世上。

    所幸，那些仁慈的醫(yī)生同意了。產(chǎn)房的門被打開，那一身墨色長衫的男人——她的丈夫，便一下沖到了她的身邊……

    周懷年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對她說道：“之玫，你還好嗎？”

    ps：嗚嗚嗚嗚嗚，寫到后面就沒有不可憐的……難過之余，還請各位小仙女們支持一下隔壁新開的現(xiàn)言哈～

    第九十九章 私心

    日本軍部自然會有周懷年的消息，但山下淵一想知道的，顯然不止是那些關乎他生意、人脈以及襄助抗日之事。說是為了穆朝朝，但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他的私心。

    當他的軍車停在一處民居老宅前時，住在里頭的主人，早已袖著手，站在門口恭候他多時了。不等副官下車開門，那位年輕的宅院主人便笑盈盈地迎到了他的車門前。

    “山下長官，歡迎歡迎?！彼_車門，對著車內的山下拱手一揖，而后躬著身站到一側，做足了恭請的樣子。

    山下與這人打過幾次交道。不喜，卻因為穆朝朝的緣故，也曾賣過他幾次面子。不知此人從前是什么模樣，但如今這副略帶“奴相”的樣子，他是見慣了的。山下微微頷首，便邁腿從車里下來。

    “您小心。”男子一只手背于身后，另一只手抬起，為山下?lián)踝o車門頂檐的位置。

    山下在他的周到之下，走下車來，抬眼打望了一下那座老宅些微斑駁的大門。

    “聽說，朝朝小姐剛來上海時，住的就是這里？”他伸手過去，觸了觸門上老舊的木痕，仿佛有些感慨。

    陪在他身后的男子笑著答道：“是。嫂子為我們江家cao勞了許多，不能早些為她分擔，我感到很自責?！彼D了一頓，又說道：“哦，不好意思啊山下長官，這稱呼叫慣了，一時還沒能改過來，望您見諒?！?/br>
    山下淵一摘了手上的白手套，搖頭笑笑，“江先生，不必如此。她有她的過去，不能抹殺。更何況，不管怎么說，你也算是她的親人吧。我也是因此而信任江先生的，所以，往后不必計較這些小事?！?/br>
    江柏歸點頭稱“是”，恭恭敬敬地將這位“通情達理”的日本長官請進了家里……

    *

    晚飯時分，穆朝朝幫著山下美繪，將做好的飯菜端到桌案上。近些日子，她的胃口總是不好，但她仍逼迫自己多吃一些。山下美繪是個細心的女孩，她能看得出，每一頓飯，穆朝朝都是硬著頭皮在吃。她以為是穆朝朝吃不慣他們的飯食，故而最近一段時間，她總是盡力在做一些中國的美食。

    譬如今日，是立冬，她做的便是北平那邊按慣例要吃的餃子。白菜餡兒的，捏得不好，但煮熟了蘸醋，穆朝朝可沒有少吃。山下美繪很開心，說做了不少，想吃她再下一鍋去。穆朝朝笑著說“好”，便要起身與她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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