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慶武元爽等人的相繼過世，讓朝野之間總有些不太妙的流言，說的是皇后今日能夠不念舊情，明日也能心狠手辣地對付別人。

    可當并州百姓得到了這份因皇后而來的恩惠后，李清月相信，這流言會被另外一種聲音沖淡的。

    誰說皇后不念舊情？

    她只是有恩有怨，都報個分明而已！

    這場轟轟烈烈的省親一直持續(xù)到了四月，才擺駕前往洛陽。

    之所以是往洛陽而非是長安，是因洛陽地界上陸續(xù)發(fā)生了幾件事。

    一件便是身在洛陽翻譯佛經(jīng)的玄奘法師，向李治提出了一件倡議，意在規(guī)范僧侶的考核，對其人品以及佛學本領(lǐng)例行盤查，以防出現(xiàn)當年洛州水陸法會之時一堆人不懂裝懂的情況。

    另一件則是因?qū)O思邈抵達洛陽，《新修本草》和《千金翼方》幾乎是前后腳的時間編纂完成，堪稱是大唐醫(yī)學上的一大進步。

    再便是因東都重立，長安的部分居民陸續(xù)遷移到了洛陽，讓這座東都愈發(fā)有了人氣。

    被提拔到洛州長史位置上的賈敦實完全沒有辜負武媚娘和李清月對他的舉薦，比之當年他兄長在洛州治政時候的政績有過之而無不及，將這些遷居到來的百姓都給妥善地安頓了下來。

    李治欣喜地下達了幾條詔令。

    自岐州法門寺，奉迎釋迦佛指骨進洛陽大內(nèi)供養(yǎng)，作為對玄奘法師知情識趣的回饋。

    準允洛陽陸續(xù)完善的醫(yī)療院正式得名東都尚藥局，由孫思邈出任其中的太醫(yī)令。

    而后，在洛陽賈敦頤的那座紀念碑旁再為賈敦實修建一座功勛碑，二者并稱，號為棠棣碑，希望他繼續(xù)在洛州長史任上發(fā)光發(fā)熱。

    但大概就連李治都沒想到，這個東都尚藥局迎來的第一位重量級病人，居然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顯慶五年的十月，已是秋冬之交。

    李清月疾步踏入這東都尚藥局的時候，身上就多披了一件大氅。

    或許是因為她自小習武，明明今年才只有七歲，卻已在身量上看起來和十歲孩童相差無幾，更因為她眉眼間比之尋常孩子成熟，在她穿行于尚藥局之間的時候，沿路所見的醫(yī)官紛紛避讓開了路徑，為她指明了孫思邈的所在。

    這位長者因近來又招到了不少醫(yī)道上的人才，當李清月看向他的時候，正見他很有幾分紅光滿面。

    坐在他對面那人，李清月一時半刻間記不清名字，只記得對方是進士出身，乃是李治的官員，卻對于醫(yī)學之道很感興趣。

    以至于他原本應該是要協(xié)助孫思邈建立洛陽悲田坊的，卻轉(zhuǎn)而向他求學，現(xiàn)在則開始往藥膳食補的方向發(fā)展，好像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就差沒直接跟李治說，他打算先辭官學習兩年。

    現(xiàn)在就正在和孫思邈攀談著一門新的藥膳搭配。

    若是換了尋常時候，李清月或許還有時間聽聽他們的新發(fā)明，現(xiàn)在卻不行。

    出大事了！

    她沖到了孫思邈的面前，“快，勞煩先生隨我一并入宮?！?/br>
    見她行動迅疾，孫思邈當即撈起了另一邊的醫(yī)箱，跟上了她的腳步。

    走出了門方才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李清月連忙將人拽上，順便答道：“我阿耶頭風病犯了！”

    第73章

    頭風犯了？

    孫思邈頓時心中一緊。

    他自被李清月請到洛陽到如今已有兩年有余， 這期間沒少為皇室看診。

    雖說主要的服務對象是彼時即將生育的皇后，但他也是給李治看過病的。

    不僅是李治，他早年間還曾經(jīng)給太宗皇帝看過病， 故而清楚地知道，這種相似的風疾已經(jīng)在李唐皇室之間傳了三代。

    若按此前的問診病案來看，李治的風疾還發(fā)作得尤其之早， 癥狀也最是難纏。

    顯慶三年的時候，這病還稍稍發(fā)作過一次。

    但彼時的情況還算好。

    加上這兩年間， 或許是沒長時間住在低洼之處，又人逢喜事、心氣舒暢， 在李治此番回到洛陽后， 孫思邈還為他診治過一次，便發(fā)覺他的情況大有好轉(zhuǎn)。

    可一想到這等風疾病癥，在他所經(jīng)手的病患中就沒有被徹底療愈的， 孫思邈就始終不敢有所懈怠。

    現(xiàn)在風疾忽然發(fā)作，以安定公主的表現(xiàn)看， 只怕情況很危急。

    孫思邈隨同李清月步出了東都尚藥局，就跳上了前往洛陽宮的馬車。

    趕車的阿史那卓云見兩人坐穩(wěn)， 直接快速駕車趕路。

    東都尚藥局為了便于診治洛陽民眾、收容病患，專門設(shè)置在了洛陽城郊，倒是讓孫思邈入宮多了些麻煩。

    不過李清月清楚，若非如此的話，以孫思邈這等病患平等的脾性， 早就已經(jīng)尋個由頭跑路一陣了。

    “陛下眼下的癥狀如何？”孫思邈猜測， 有公主的馬車開道， 應當能直接抵達陛下的寢宮之外，不會耽擱太久， 倒不如趁此機會先問清楚情況。

    李清月答道：“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好，僅是覺得有點頭暈心悶，只當是昨日忙于政務，夜間沒有睡好。”

    這對于李治來說，也算是很有經(jīng)驗的了。

    但很顯然，這一次的病癥發(fā)作來勢洶洶，遠不是此前的幾次能比的。

    李清月嘆了口氣，“結(jié)果等到中午的時候，就變得頭疼欲裂，按照阿耶所說，眉間仿佛有蟲蟻在爬行，還熱得出奇。頭暈的同時還有目眩癥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