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挑眉：“難道他還敢來雞蛋里挑骨頭，找我的麻煩不成？我阿耶的上一個伴讀不知尊卑紀(jì)律，落了個何種下場，難道他還不知道嗎？”

    劉審禮沉默了一瞬。

    安定公主的這句話，足以讓劉審禮聽出，公主好像并不只是因為先來后到的關(guān)系，選擇了先帶他前來校閱成果，而是在知道了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做出的決斷。

    他朝著李清月行了個禮，“既然如此的話，我就不多勸阻了，明日我會登臨泰山，查驗登封、降禪二壇，公主若是還有其他事要辦，可以不必相隨。”

    “有勞劉將軍了。”李清月也朝著他拱了拱手。

    眼見劉審禮告辭消失在了二人的視線之中，卓云這才出聲：“所以公主居然不是因為另一位后到的緣故，才將其晾著的”

    李清月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我以為你能識破阿史那步真意圖侵吞同族兵馬獨立于西域的心思，也能在庭州大亂后選擇直擊后路，怎么只養(yǎng)成了對戰(zhàn)事的頭腦，沒在政局上有點想法?！?/br>
    卓云跟上了她折返往主帳的腳步，“那還不是因為，就算我已能因兩年間在西域的戰(zhàn)功獨領(lǐng)一軍，也不必?fù)?dān)心會有人在后方給我添亂，我這破格提拔本就與公主有關(guān)，如今也只需跟緊公主的腳步便是了，何必去考慮這使者身份的問題?！?/br>
    李清月笑罵：“……那照你這么說，我也直接指望我阿娘給我兜底就行了唄。”

    卓云抓了抓后腦，素來有幾分狠勁的面容上也露出了點無辜之色。

    這也不能怪她吧。

    在外頭，她是不能墮了安定公主臉面、必須步步為營的將軍，在公主面前，這兩年間的緊繃提防總算能暫時放下，便當(dāng)自己還是當(dāng)年被公主招攬來的近身侍從，何必去考慮那么復(fù)雜的問題。

    “剛才公主說，另一位使者，也是陛下早年間的伴讀？”

    李清月點頭：“對，他早年間得到太宗朝宰相馬周的舉薦，成了我阿耶的伴讀，和薛元超、李義府等人的履歷都很相似，擔(dān)任過西臺舍人、弘文館學(xué)士的官職。雖是亳州人士，但因聯(lián)宗于趙郡李氏，勉強也能算是和五姓七望沾了一點邊。而他先后娶的兩任妻子都是山東望族，對他的仕途助力不小，”1

    李敬玄的名字和李敬業(yè)挺像，但這兩人之間可沒有什么關(guān)系。

    李敬業(yè)的李是隨同李勣一樣被賜予的李唐國姓，李敬玄則是現(xiàn)在的安徽亳州人士，又掛上了趙郡李氏的名義。

    “再加上，他又未曾摻和進上官儀、薛元超的謀反案里，直接在去年的清算后被提拔到了西臺侍郎，和司列少常伯的位置上，也成了此次封禪開道校驗的使者之一?！?/br>
    卓云奇道：“可若只是如此的話，好像并沒有什么和公主交惡的地方，至多就是……有些貪慕世家大姓的名頭？若我不曾記錯的話，出自洹水杜氏的前宰相杜正倫，也曾經(jīng)想過與京兆杜氏連宗。對了，此前因他負(fù)責(zé)督辦從洛陽到長安的漕運一事，劉師還專門向公主講起過此事。”

    這在當(dāng)今政壇之上并不少見，只不過有些如同李敬玄一般成功了，但有些并沒有成功罷了。

    這么算，此舉并不會引起多少詬病，除非，他并不只滿足于聯(lián)宗的結(jié)果，還將這等裙帶姻親關(guān)系發(fā)展到了朝堂上。

    可如安定公主所說，他雖是陛下的伴讀，但在官職的升遷上顯然不如同為東宮舊臣的上官儀、薛元超等人，那么想來如今的權(quán)柄也有限，談何勢力交構(gòu)之說呢。

    “那是因為，他和安定就另外一件事有矛盾。”

    阿史那卓云循聲轉(zhuǎn)頭，就見李清月早已看向了那個方向，也放任附近隨行的士卒將人給放了過來。

    而這個回答的聲音，出自一個精神矍鑠的長者之口，還是一個對卓云來說同樣已有一陣子不曾見到過的人！

    熊津大都督府長史，劉仁軌。

    數(shù)年未見，那泗沘城迎接的半島海風(fēng)，沒將他吹出年老體衰之相，反而像是因他在熊津地界上大刀闊斧地改造，越發(fā)有了一番雷厲風(fēng)行之態(tài)。

    李清月快步迎了上去，“老師自熊津回返，未能遠(yuǎn)迎，還望莫怪學(xué)生失禮。”

    “行了行了，這話就不必說了?！眲⑷受墴o奈，“你若真有這么多尊師重道的想法，怎么不見你在泊汋督辦要務(wù)期間往熊津多跑幾趟？從遼東往熊津的海船也開不了幾天吧？”

    結(jié)果李清月可倒好，光顧著遼東那邊的領(lǐng)地建設(shè)，愣是在熊津那頭當(dāng)了個甩手掌柜，仿佛是明知道老師能為她將該辦的事情都給辦理妥當(dāng)，就直接自己不管了。

    倒是往熊津這邊的公函沒少發(fā)。

    百濟故地的氣候不佳，減稅。

    距離上一次敲打新羅的時間久了，再出使一趟。

    要舉行泰山封禪了，勞駕老師去將新羅使臣和部分未被遷移到中原內(nèi)陸的百濟貴族一起請來。

    更過分的是，他人剛自青州港口下船，就收到了李清月額外發(fā)來的一封信函，勞煩他再幫忙做一件事。

    李清月說話理直氣壯：“若我動輒往返遼東與熊津之間，此前吐蕃與吐谷渾的戰(zhàn)事有變，便無法及時傳到我耳中了。”

    劉仁軌：“……你這什么歪理邪說？”

    雖說事實確實是她說的那么回事，但別以為用這樣的理由就能蒙混過關(guān)。

    偏偏李清月一點沒覺得自己是在糊弄，“還有啊，我此前身在熊津的時候，和新羅王打了個不太禮貌的招呼，直接讓水師奇襲了他們的王都，萬一我這個熊津大都督常駐泗沘城，又讓他生出了這樣的擔(dān)憂，容易引起兩國爭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