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父女相見恰似故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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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高居明堂,一襲玄朱色龍袍勾勒出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形。 許是因為年少時曾征戰(zhàn)沙場的緣故,較之太子,崔濯的身形更為健碩寬厚,卻又恰到好處地撐起一身華服,并不顯得夸張,像上好的墨琔,極度的濃也令人賞心悅目。 扶玉撩眼去看他沉靜的神情,只覺父子二人相似之處襲承頗多——都有一張美麗又殘忍的臉。 往往讓人恐懼又艷羨。 無理而又不敬的念頭只在腦海中盤旋一瞬,縱然對皇帝毫無父女親情,她仍是恭敬周到地拜了下去,柔著嗓子,“痕兒見過父皇?!?/br> 她勾著得體的笑,對著自己的君父行了禮。 座上的男人這才抬起頭來,在小女盈盈拜立的身形上停頓一瞬。 四周不知何時已寂了聲,本應侍立兩側的宮人此時卻不見人影。 手中的御筆不著痕跡地顫抖著,被他用寬大的袖袍掩過。 崔濯已年至不惑,男人的盛年期,可是早早歷經(jīng)他人的生老病死,王朝的興盛抑或衰退,他心中的一塊舊土,早已形同槁木。 殘存著崔漣影子的前半生如同繁華綺麗的夢境結成了水露,以至于后二十年他都在虛空的鏡面中期待著了無生趣的花枝。 他不再能與孤獨共處。他如飛蛾撲火般在那些像她、更像她的女子上發(fā)泄著自己的情欲,又在情欲褪去時再次獨面那種死一般的孤獨。 崔漣已經(jīng)死了。 可他還要獨活——自私與故作姿態(tài)幾乎是崔濯這輩子的底色。 那少女,他的親女,有著和崔漣如出一轍的樣貌。他分明能清楚感知到二者氣性有多不相同,一個是出水的蓮,另一個邊是那岸邊的芙蓉;一個有仙人之姿,另一個卻讓人輕易燃起染指的欲望。 那身段,那垂眉低眸的模樣,他只稍稍朝下一瞥,目眩神移。 在愈發(fā)清晰軟柔的沉思中,十九年前與少女色授魂與的香艷哀愁歷歷在目。 消散的、已逝的、欲來的,無一例外駛向她們無可奈何又凄美的命運。 他分明思緒萬千,可聲音先替他下了抉擇,“上前來,讓父皇好好看看你?!?/br> 哈,多別扭的一句話! 好像在對暖床的宮女說——其實更像畫本中的妓女。丟了叁五碎銀去,便要人家姑娘上來給自己弄弄,偏生還把話說得漂亮! 她不說愿,也不說不愿,只柔順地低著頭走上前來,在離御前五步之處剛剛好地停了,糾著一雙嫩生生的小手。 崔濯的眼幾不可見地暗了一瞬,在那刻甚至有些暴虐。 他不敢湊她太近,總歸不能嚇著她,對吧,漣兒? 痕兒也無妨,總歸都在這個宮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崔濯第一次覺得這個詞竟有這樣深重的意味,在他眼中、色情又下流——他是一個合格的帝王,卻不是一個品行端正的男人。 他想要掐了她的臉來好好看一看,瞧瞧那張漂亮的、讓他朝思夜想頻頻入夢的臉。想扒了那層層華裳,檢查一番那夜青青紫紫的痕跡是否猶在? 崔濯就是個瘋子。 她哭喊又媚叫的模樣全都被他不自覺地投射到面前那張柔美姣好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