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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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野是故意的。 他要盯著謝神筠,讓她今夜被絆住手腳分身乏術(shù)。 他們在重玄門耽擱了一會兒,況春泉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孤山寺了。 沈霜野眼中覆霜,被看穿了目的倒也不覺惋惜。他原本就沒想著能擋住謝神筠多久,這人,心眼比蜂巢上的孔洞還多。 未免也太難纏了。 沈霜野微微瞇起眼,再次借著燭光看住了謝神筠。 —— 孤山寺建得出了城,往深山里靠。山路迂回難行,竟也走得算快。 馬車停下時沈霜野不急著下去,倒是謝神筠客氣道:“侯爺先請?!?/br> 沈霜野撤了簾,挑剔地看過眼前這座野寺,說:“先說好,我不出家?!?/br> 禿驢和老道他都看不慣,老遠(yuǎn)聽見念經(jīng)聲都要頭疼。 他回身盯著車簾上晃動的影,謝神筠正俯身出來,細(xì)雪輕易沾過她面,越發(fā)顯得人干凈。 謝神筠扶著門檐,回道:“這廟小,可容不下侯爺這尊大佛。” 她頓了一頓,等著沈霜野讓開,沈霜野卻沒動。 他似堵墻,堵得謝神筠無從落腳。 謝神筠停在那里,咬字極輕,上挑的尾音泛軟,“讓讓?” 風(fēng)雪越發(fā)大了,刮皮有如鋼刀。 第23章 謝神筠低垂眉眼,恍然給人溫順的錯覺。 但沈霜野抬眼看過去,她眼中霜和肩頭雪一樣冷。 表里不一算什么,鬼披人皮才叫可怖呢。 她也敢進(jìn)這佛寺。 沈霜野正要退,余光瞥見瞿星橋一動,似乎是要上前來接替他的位置,他腳下輾了個彎,已先伸了手臂過去。 謝神筠微怔,不待沈霜野抽回手,便扶著他的衣袖跳了下來。 沈霜野只覺得挨過來的是片云,一碰即碎,濺成滿袖碎雪,又軟又冷。 謝神筠已接過傘,自去端詳眼前這座野寺了。 長安城里香火鼎盛的寺廟道觀不計其數(shù),但沈霜野不信佛,也不信道,他叫得出名字的就那幾個,孤山寺這個名字他今夜第一次聽說。 眼前這座廟宇看上去像是荒廢野寺,在夜里看來沒有白日的莊嚴(yán)大氣,門上的燈籠都被打落,燭光似落下的滿地星,帶著森森鬼氣。 從半掩的朱門里望進(jìn)去是濃郁的黑。 “這是開門迎客?”沈霜野跨過門檻,道。 那束袖扎得太緊,仿佛還殘著冰涼的觸感,沈霜野把手背去身后,他跟在謝神筠身側(cè),陰影便投下在傘上。 “是有人不請自來?!敝x神筠碾過積雪,石階上結(jié)了薄冰,很滑。 寺里和尚要做功課,白日也要迎香客進(jìn)門,斷不會讓積雪堆階。 而眼前這階上積雪,已堆了有些時候了。 入里一片漆黑,只有阿煙手中孤燈尚明,在夜色中頗顯詭譎。 謝神筠忽然停住。阿煙警覺,側(cè)耳在風(fēng)雪里辨別雜聲,說:“娘子——” 今夜靜得闃然,風(fēng)聲的走向在他們踏進(jìn)寺門的那一瞬悄然改變,殺氣盈野。 沈霜野環(huán)視過四周樹影,抽條的枝椏上沒有落雪,密織成網(wǎng)。 “郡主,你帶了多少護(hù)衛(wèi)?”沈霜野仍是不緊不慢的姿態(tài)。 謝神筠出入皆有禁衛(wèi)隨侍,此刻那十?dāng)?shù)禁衛(wèi)按刀圍攏在謝神筠身后,已成護(hù)衛(wèi)之勢。 謝神筠回問:“你那個來孤山寺的副將又帶了多少鐵騎?” “不多不少,”沈霜野按上腰間刀,卻摸了個空,他今晚夜?jié)?,沒有佩刀,“就他一個。” 謝神筠也瞧清了他的動作,緩聲說:“那可真是糟糕,”她側(cè)眼對沈霜野抿出一個笑,“入套啦。” 風(fēng)聲頃刻撕開雪幕。 他們放箭了。 阿煙反應(yīng)極快,燈籠脫手而出,半空里炸開一朵煙花,星火在空中盤旋,而后熄滅在地。聳立的石雕在此刻變成屏障,擋住了絕大部分箭矢。 弓箭在黑暗里失去作用,風(fēng)雪和夜幕成了天然的保護(hù)色,但這一刻的平衡是緊繃的懸絲,在下一瞬猝然繃斷。 無數(shù)人影從風(fēng)雪里一躍而下,隱于黑暗的殺手終于在此刻顯露,雪亮刀光似劃破漆夜的驚電,劈頭蓋臉罩下,眨眼沖破了禁衛(wèi)的防線。 他們要的是謝神筠的命! “沈霜野!” 謝神筠解劍,龍淵出鞘時的湛湛寒光映亮了沈霜野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快走?!?/br> 話音剛落龍淵便入了手,劍刃瞬間割破近前殺手的喉嚨。 他們進(jìn)來不遠(yuǎn),馬車還停在寺外,拉車的馬匹都是良駒,刺客追不上腳程,只要謝神筠能騎馬逃出去…… 沈霜野從袖中摸出絹帕把劍柄纏在自己手上,纏得太緊,幾乎要嵌進(jìn)他的掌心。 先前沈霜野在北衙禁軍面前露過的痕跡已經(jīng)成了催命符,今夜這場殺局針對的不僅是謝神筠,還把他一并算了進(jìn)去。 他手上攻勢愈發(fā)凌厲,這劍是殺人的劍,劍刃薄如秋水,血珠一甩便掉了。適應(yīng)了這劍的輕快之后沈霜野反而得心應(yīng)手起來,招式行云流水,寒光一閃便是一片血花。 謝神筠扔劍的同時就已經(jīng)轉(zhuǎn)身跑向寺外,殺手如水流一涌而上,沈霜野持劍逆流,把那水都染成了紅色。 阿煙替他分擔(dān)了一部分壓力,她甩刀時如臂使指,靈巧自若,刀光似一尾游魚,迸濺的血花成了尾鰭上迤邐的紅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