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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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景游是他帶來的。九郎是在他的太守府麾下任職,又是荀氏出身的郎君,今日法會是荀氏主辦,由荀九郎維持法會的秩序,原本是極妥當?shù)陌才??!煤玫厝r什么牛車? 正好荀玄微密談結束,過來閣樓另一邊吹風散酒,兩人交錯的瞬間,阮荻低聲問了句,“你家九郎剛才攔的是哪家的車……?” 荀玄微云淡風輕道,“遣人去問了?!?/br> —— 天色已晚,今日的水邊講經盛會結束。山下眾多家族車隊安然離開,陸續(xù)消失在山道盡頭。 今日進山疲倦,搖搖晃晃的牛車讓人昏昏欲睡。阮朝汐在車里合衣躺下,翻了兩頁就停下的詩文集捏在手里,搖搖欲墜。 半夢半醒間,耳邊傳來白蟬的嗓音,放低了嗓音,不知在和誰說話。 “九郎來得突兀,事先并未告知。” “我們不知他為何來。” “攔下車駕,取了一卷詩文集,贈給十二娘。又和十二郎爭執(zhí)了幾句,兩邊就分開了。” “十二娘這邊的應對……十二娘收下了詩文集,閑暇時開始翻閱。山路疲倦,已經在車里睡下了?!?/br> “神色?平靜如常,看不出什么異狀。徐二郎不必再追問了,兩邊根本沒有照面,就這樣回稟郎君罷。” 阮朝汐手一松,書卷落在地上,清淺的呼吸逐漸平緩悠長。白蟬回轉身來,見她睡熟了,輕手輕腳地蓋上軟衾。 然而,這一場尋常小睡,卻出乎意料地久,睡夢中的人輾轉不安,低聲呢喃什么,忽然又開始掙扎。白蟬漸漸不能安心,起身過來查看了數(shù)次。 …… 黃昏下山途中一場小睡,仿佛夢里輪回再世,滿心憤懣凄涼。阮朝汐掙扎著從黑暗夢境里坐起,抬手抹了把眼角,喘息不止,滿手濡濕。 白蟬焦慮地守在身側,“十二娘快醒醒!這回到底夢見了什么?” “我在夢里不能動……”阮朝汐急促地喘息著,“似乎被人捆縛了,丟在暗無天日的屋子里,食水都沒有。屋子里好黑,好靜……怎么會那么靜……我日夜聽著自己的心跳,一聲聲的,越聽越喘不過氣……門外有人,他要逼迫我做事,那人我認識的……” 白蟬驚得臉色發(fā)白,按住自己胸口,“好端端的,怎么會做如此兇怖的噩夢?!?/br> 緩了下神,又緊張地問,“門外那人是誰?” 阮朝汐披著軟衾坐起身,仔細地回想。夢境卻如潮水般褪去,模糊了蹤跡,只留下點滴殘影。 她緩緩按揉著眉心,“不記得了……” 骨碌碌的車軸滾動聲響里,車里兩人相對無言。牛車還在山道間緩速行進,阮朝汐劇烈的心跳逐漸平復下來,輕聲叮囑,“噩夢不祥,不要到處亂傳?!?/br> “奴曉得?!卑紫s仔細擦拭她額頭細汗,無意中碰觸了下后背,冷汗浸透了阮朝汐身上幾層單衣。 第47章 車隊入夜后回返荀氏壁。 清源居里點起了燈籠。阮朝汐坐在庭院樹蔭下, 背靠著樹干,手里握著一卷書,在燈籠光下翻看著。 陸適之從院門外施施然走進來。 陸適之天生一副好相貌, 打扮行止得當,宛然一個士族出身的翩翩佳郎君。由他出面探聽消息, 比普通人輕易十倍。 李奕臣和姜芝兩個早上跟車去了難葉山,陸適之靈機一動, 悄聲和阮朝汐商量了, 自己留在荀氏壁里。 看他此刻穿了身上好的緞面衣裳, 手里像模像樣握著一把羽扇, 就知道今天沒閑著,四處探聽消息去了。 陸適之坐在庭院里的陰涼樹下, 問對面樹蔭下的阮朝汐, “不是出去玩兒了?怎的還是心情不好的樣子。難葉山不好玩?” “不好玩?!痹鹤永餂]有多少人, 阮朝汐索性把書卷扔草地上, 抱膝坐著。 “碰著一個頭回見面的荀九郎, 塞給我一卷他自己的詩文雅集??戳藘善? 文章寫得精妙,再看序言,居然是十二歲寫的。我越看越想起了被楊先生追著打手板的那幾年, 頭疼。” 陸適之悶笑起來。 “還記得當年姜芝是我們里頭文章寫得最好的一個。只要姜芝交了文,其他人肯定都要吃手板。你還好些,先生對你手下留情,輕輕一板子,放你回西苑了。輪到我們幾個, 重重一板子,手都抽腫了?!?/br> 姜芝捧著冰飲子坐在另一邊樹下, 不冷不熱道,“所以你們幾個就聯(lián)合起來,專等我寫完了文章要交的前晚,叫阿般把我哄出去,你們其他幾個把我文章給偷出去燒了。害我給楊先生打手板?!?/br> 阮朝汐想起當年被攛掇著做下的不少缺德事,忍不住抿嘴笑了一會兒。 “還是小時候好玩兒?!彼鲱^望著頭頂,“那時候人住在西苑,但還能去東苑進學。自從我及笄后,已經好幾個月沒能去過東苑了。沈夫人總是說……” 提起沈夫人,三人齊齊嘆氣。 “難得人不在眼前,不提她了?!苯栮戇m之,“剛才出去探聽到了什么動向,郎君打算何時回京?我們還要在荀氏壁多久?” 廊下細微的腳步聲,銀竹捧著短案從后廚出來,輕聲言語,“奴新做好的酪漿,十二娘用一碗。” 庭院里三人同時閉了嘴,眼看著阮朝汐捧過酪漿,喝了幾口。 等銀竹退下,陸適之愕然問,“她怎么來了?她不是在云間塢?” “銀竹都被叫來服侍阿般,這次在荀氏壁暫住的時日不會短?!苯コ了贾D頭對陸適之,“說說你探聽來的消息?!?/br> “近期應該不會回返,沒見部曲們收拾行囊的動靜。我四下里走動,倒是聽說了一件關于郎君的大事?!?/br> 陸適之蹲到姜芝身邊,神秘道,“這次各家女眷前來難葉山,歷陽城的正主兒沒鬧騰,據(jù)說吃了場宴席走了,各家都大松了口氣。難葉山距離荀氏壁不遠,不少貴客前來荀氏壁拜訪。剛才聽說,趁著女眷們齊集的機會,荀氏老夫人打算替郎君相看了?!?/br> 阮朝汐原本漫不經心地一口口抿著酪漿,怔了下,轉過頭來。 郎君……荀玄微,相看? 在她心目里,這兩個詞句似乎是不可能放在一起的詞句。 但其他人不覺得。 陸適之算了算,“郎君今年二十有五,家中確實該有位夫人了。我阿父二十五的時候,我下頭已經有兩個弟弟,阿父都把我給賣兩回了——” 姜芝抬腳給他屁股上一記,“你拿你那憨父和我們郎君比?” 白蟬坐在身后曲廊的欄桿木邊,捂嘴輕輕地發(fā)笑,并不多言語,繼續(xù)編著絡子。 阮朝汐聽陸適之和姜芝兩個蹲在一處,低聲談論著, “看來還是要在豫州大族里尋?!?/br> “極為穩(wěn)妥。京城士族雖說門第高貴,畢竟不如豫州大姓知根知底……” 阮朝汐撿起地上的書卷,繼續(xù)翻閱下篇。 辭賦寫得確實有意境,“胸中有丘壑”的品鑒不算夸大其詞。但阮朝汐看了半日,心思卻不由自主轉開了。 荀玄微那般的人物,和他相伴一生的夫人,也是要聽從家族挑選? 她感覺不太對。 許多人都被荀玄微外表的清貴溫雅騙了去,看不到他內里的獨斷。以他說一不二的性情,若家族給他選定了一個不喜的女郎,她猜想,他應該不會默然接受的。 然而這些聽來的消息,畢竟和她這個借住的外姓人毫無關系。她雖然當面喊一聲“三兄”,荀玄微不在她面前提起,難道她能跑過去主動提起? 阮朝汐聽了一耳朵的瑣碎閑談,煩得只想上樹吹風。 顧慮著銀竹在這里,銀竹是沈夫人之女,如果爬樹的事被沈夫人知道,回去云間塢又不得消停。她往頭頂樹蔭看了幾眼,還是回屋去睡了。 才躺下卻又被白蟬叫起。 因為之前下山時的一場突然噩夢,白蟬心里生了警覺,不許她睡下,去尋銀竹要安神香。 隔壁耳房的銀竹捧著香爐過來,“我聽說,人受了驚容易魂魄離體,這才有了噩夢。十二娘是不是白天里在難葉山受了驚嚇,睡下后魂魄離體,沖撞了何處鬼神?” 阮朝汐仔細回想了片刻,“雖然出了些意外,并未受到什么驚嚇?!?/br> 鬼神之事,誰也不敢妄斷。白蟬說道,“發(fā)噩夢的時候正好逢著傍晚黃昏。黃昏日夜交替,陽氣衰竭,陰氣升騰,十二娘最近還是不要在傍晚睡下了,免得夢中沖撞了何處。” 銀竹去后廚捧出來一碗安神補氣的紅棗桂子羹。 阮朝汐思前想后,白日里雖然出了幾次意外,被荀九郎攔了車,強塞了一本詩文集,又當面和鐘十二郎吵到幾乎打起來,少年郎君斗氣而已,哪里談的上驚嚇。 她正慢慢喝著羹湯,院門處卻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似乎被人抬腳揣開了木門。那聲響極大,她著實被驚嚇得心神一顫,手一抖,瓷匙掉落進碗底,發(fā)出清脆聲響。 銀竹瞬時怒了。 她母親是受人敬重的沈夫人,脾氣原本就比白蟬要外露,登時起身出去,站在廊下喝了聲,“哪個不長眼的大晚上踢門!驚嚇到十二娘了!” 門外欲踢門進來的舉動,卻比銀竹更加氣急三分。 剛才那一聲踹門大響,李奕臣已經過去,單手往外一推,被蠻力踢開的院門便重新關攏。 李奕臣冷冷道,“入夜后不請自來女郎住處,不合規(guī)矩。貴客白日里再來。” 被擋在門外的人如何死命揣也再開不了門,又急又怒,遠遠地高喝一聲,“十二娘!禍事到臨頭了,你還能安睡!你出來!” 聽那聲音赫然是鐘少白。 阮朝汐起身出屋,走下庭院臺階,遠遠地對門問了句,“我能出什么禍事,十二郎,大晚上的何必出言嚇我?!?/br> 鐘少白急道,“進山前,我不是叮囑過你,幕籬遮好全身,再貪看風景也不要摘下。難葉山高僧講經是個幌子,歷陽城那煞星來相看各家女郎才是真!我今日穿的衣裳不入外兄的眼,被他驅趕下山,不過就一兩個時辰,你、你怎么搞的,那煞星怎么就盯上你了!” 阮朝汐隔著一堵高墻聽他長篇大論,沒聽明白他說的‘盯上’是什么意思。 她不悅地道,“我今日上山,處處幕籬遮好全身。和七娘在臨水的木閣樓上聽了會兒佛經,荀九郎過來說你不在,我和七娘起身便走了!” 她說著便往屋里走,“我們遠來是客,半夜被你踹壞了門,被荀氏壁的人誤以為是我們做的不好。明早你自己去找荀三兄,自己認了,我當你是條好漢?!?/br> 門外的鐘十二郎急眼了,“十二娘別走!我有極重要的消息說給你。你可知,平盧王又下帖了!” “難葉山宴席吃喝了一場,剛送走這瘟神,人還未回歷陽城,他的請?zhí)呀浰蛠碥魇媳诹?!這回單獨給你下了請?zhí)?,說你長得像他死了兩年的王妃!邀你去歷陽城游玩!” 阮朝汐心里一震,腳步停在原地。 “他胡扯。”她肯定地說。“一聽就是借口?!?/br> 不只是李奕臣,姜芝、陸適之兩個都起身站去了門邊。 姜芝和鐘少白隔著門交談了幾句,臉色凝重地走回來,“此事需要證實?!?/br>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盯向陸適之。 陸適之摸了摸鼻子,把地上擱著的雪白大羽扇拿在手里,開門出去了。 ———— 夜里由鐘少白帶來的流言消息,不過一夜功夫,外客居住的前院已經穿得沸沸揚揚。 陸適之清晨回來時,臉色不太好看。 這本是個晴好的初秋天氣,天空湛藍,阮朝汐把幾扇窗全打開,讓日光清風都透進屋里,在窗邊提筆練字,寫的還是自小寫慣的那句“日出雪霽,風靜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