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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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極鄭重地發(fā)誓,“皇天在上,我鐘少白應諾阮阿般,拼了我的命不要,也要照顧好她的三名家臣。” 阮朝汐搖頭,“不必你拼命的。你是潁川鐘氏郎君,給他們容身處,給他們顯露才華的機會,就足夠——”未說完,突然劇烈一抖。 兩人在車里從左邊甩到右邊,阮朝汐勉強抓住木欞邊角,穩(wěn)住身形。鐘少白在四處傳來的混亂人喊馬嘶中驚問,“怎么回事!” “郎君坐好!”鐘氏部曲繃緊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荀氏車隊的人追上來了!輕騎的速度比馬車快,所幸他們不敢射箭,我們要加速突圍了?!?/br> 馬車劇烈搖晃,鐘少白在黑暗里心急如焚,“阿般,你抓穩(wěn)了,莫要讓車里的雜物傷了你!” 阮朝汐躲開一個半空砸過來的箱籠,“我無事!” 趕車的鐘氏部曲又高喊,“郎君,他們圍攏包抄過來了!不停車就要迎面撞上了!” 鐘少白怒道,“我們的車比他們馬重!加快行進,撞出一條路!” 部曲揮舞長鞭,駿馬吃痛長鳴,身軀猛地往前躥,連人帶馬撞飛了前方阻擋的三四名輕騎,在漆黑夜色里往前方山林疾行。 阮朝汐在車里顛簸得幾乎穩(wěn)不住身形,手指緊緊扣著窗欞木邊,勉強不被甩飛出去。后方門簾早就被路邊橫生的枝杈扯掉了,露出兩邊黑魆魆的山林,后方火把光芒凌亂,顯露出無數輕騎黑影。 鐘少白心浮氣躁,暴躁大喊,“怎么追上來這么快!” “十二郎小心別撞了!”阮朝汐在黑暗里喊,“前面下山坡!” 前頭趕車的部曲大喊,“郎君,追兵緊追不舍,我們要不要尋個安全處棄車!” 貨車龐大醒目,身后追兵緊追不舍,尋個安全處棄車是最好的辦法。大車沿著下山坡的小徑飛奔,風馳電掣,速度越來越快,身后騎兵縱然綴在后面緊追不舍,然而體量相差太大,輕騎無法逼停大車。 山坡高處,霍清川快步奔過來,眉眼帶出一絲焦灼。 “郎君,我們中了聲東擊西的招數,徐幼棠帶人逼停了李奕臣的車,車里竟是空的。載著十二娘的是另一輛貨車。兒郎們快馬攔阻,攔不住沉重大車。又不敢用弓箭武器,恐傷了車里的人。再任憑貨車狂奔下去,黑夜入了前方大片密林,人只怕要追丟了。請郎君定奪?!?/br> 四周火把明亮?;鸸庥痴粘鲕餍⒌膫饶?,他站在山頭,凝視著遠處黑黝黝的下山道。 星野低垂,濃黑夜色下,越過前方山坡的貨車和追兵都仿佛小小的黑點。 蜿蜒起伏的丘陵山林盡頭,夜色下顯出兩條縱橫官道,在前方四岔口處交匯。 他選定的等候位置,原本就是一處四野通衢的所在。其中一條官道直通豫北,去往司州。 “輕騎減速,距離拉開,讓他們車速慢下來。傳訊給前方四岔口的重車準備?!?/br> 幽亮眸光遙望著夜色下的小黑點,緩緩吐出最后一句。 “貨車入四岔口時,四面合圍截停?!?/br> 第51章 犍牛嘶鳴, 大車狂奔,車身劇烈搖晃不止。 一路毫不客氣撞飛了十幾騎人馬,后面的追兵不敢再繞到牛車前方阻攔了, 數十騎不遠不近地綴在后面。 顯然追兵心存顧忌,不愿傷了他們, 始終沒有放箭。鐘少白心里有了三分底氣,抓著車窗木, 在黑暗里放聲大喊, “阿般!聽過趙子龍的典故嗎?” “趙子龍哪個典故?長坂坡七進七出?”阮朝汐蹲在雜亂箱籠中間, 放聲喊回去。 “就是長坂坡七進七出!為什么重重圍兵中竟讓他逃了出去?因為曹魏公下令要生擒!追兵束手束腳!阿般, 咱們今夜像不像?” 阮朝汐回望向黑黝黝的來路,“荀三兄的追兵到現在緊追不舍。晚上山道那么黑, 他們怎么篤定我在你的車隊里?天下那么多路, 為什么每次都撞上他!” “想那么多做什么, 先過了眼下這難關要緊!”鐘少白打量前方越來越稀疏的樹木, “我們要出山林了。這里有許多野山林, 人鉆進去極難尋的。等下我找個妥當地方把車停住, 部曲帶食水跟著我們,我?guī)闳ド搅掷锒惚軒兹眨韧庑终也坏轿覀冏吡? 我們再想辦法出去。” 阮朝汐把過于寬大的長裙擺捋起,握在手里,“好?!?/br> 后方的追兵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停止了突進包抄的意圖,只遠遠綴著, 和大車漸漸落下了一大段距離。 阮朝汐眼看著后方的黑點越來越小,問鐘少白, “可以跳下了么?” “等等。車速太快了。跳下去傷著你?!?nbsp;鐘少白阻攔。部曲收攏轡頭,狂奔的駿馬放緩速度。 鐘少白探頭出去打量地勢。 “后面追兵速度慢了。興許他們在等候傳令。前頭有個四岔口,四面都是野林子。我們在岔路口棄車,往四邊都踩亂踩些腳印。即使再有追兵追到了岔路,總要分兵四路,往四處追。我們躲過去的可能更大些。” 阮朝汐有顧慮,“他們人多。同時分兵四路,也有好多人?!?/br> 鐘少白蹲回車里, “外兄畢竟不是仇敵。半路意外撞上,追我們追不到人,他身上事忙,耽擱半日找不到,他就得走了。到時候肯定撤走好多人,只留下小部分繼續(xù)搜索。那就是我們的機會了?!?/br> 說得有理有據,阮朝汐贊同,“就這么做。” 后面追兵既然未跟上,貨車便逐漸減緩速度,準備尋個合適地點棄車。 一路疾行到前方山道的四岔口時,阮朝汐感覺車速逐漸減緩,蹲在車里,小心地清理周圍雜物箱籠,清點食水分量,只等合適的機會出現,鐘少白讓她準備跳車,她就要跳了。 鐘少白蹲在車門邊,探頭出去,一雙漂亮有神的瑞鳳眼帶了警惕四處打量,敏銳地打量四周。 馬車出了山林,官道四岔口就在前方,四野都是黑黝黝的密林。他放眼四顧,正尋找平緩坡地準備跳下,前方部曲忽然驚呼出聲,“郎君,車!” 鐘少白的眼角里有個巨大的黑影從橫次里閃過。 他心里劇烈一跳,來不及出聲提醒,視線閃電般轉向黑影處。 黑暗不見五指的山道四岔口,竟然有大車夜行。 右邊橫次里駛出一輛大車,車身沉重,車速不很快,車上顯然載滿了重物。 駕車的不知何人,眼看著貨車行駛而來,不躲不閃,在部曲的警告大喝聲里,繼續(xù)往貨車方向平穩(wěn)撞來! 就在右方大車撞來的同一個瞬間,鐘少白駭然發(fā)現,左方竟然閃過同樣的巨大黑影。 幾乎是同樣形制的第二輛大車,在黑暗中現出了沉重身形,同樣不躲不閃,從左側往牛車緩速撞過來。 鐘少白心神劇震! “阿般!”他猛地竄回車廂里,在黑暗里四處摸索,摸到了少女柔軟的肩頭,不管不顧地把她往懷里一拉,自己rou身當做rou盾,撲過去覆在她身上,“當心——” 不等他來得及說出當心什么,轟然一聲巨響。山林鳥雀驚飛。 阮朝汐只覺得腦海里嗡的一聲,仿佛在江海中陷入無邊旋渦,耳邊嗡鳴,失去了知覺。 ———— 一輛馬車從后方官道平穩(wěn)駛近,隨行部曲手里的火把映亮了四岔口。 左右兩輛重車夾擊,貨車早已被逼停在四岔口道邊。 一道頎長身影下了車,緩步走過倒地的受傷馬匹。 鐘氏部曲們被趕進一輛車里看管。 駕駛空車狂奔了一路的李奕臣也被徐幼棠帶過來了,綁了扔在路邊,等候發(fā)落。 李奕臣是個體質強壯的少年郎,雖然空車翻倒了,人并未怎么受傷,在大風里睜開眼皮,驚愕地注視面前緩步走過的郎君身影,展翅玄鳥的金繡圖案被山風呼啦啦吹得展開,火把光芒里映著金光。 荀玄微越過四岔口,走到歪斜路邊的貨車處。南苑精通醫(yī)術的莫聞錚也來了,手執(zhí)燭臺,從車廂里跳下來行禮。 “郎君,十二郎和十二娘都在車里。仆仔細查驗過了,十二娘被十二郎護著,身上并無大礙,人在震蕩之下短暫昏迷,應該很快會醒來。不過醒后可能會有頭暈欲嘔等短暫癥狀,因此仆斗膽做主,給十二娘用了碗鎮(zhèn)定湯藥,讓她睡到明日再醒,癥狀會大大減緩?!?/br> 荀玄微頷首,“如此安排妥當。” “至于十二郎……”莫聞錚頓了頓,“截停貨車時震蕩劇烈,有個箱籠從高處砸下,十二郎的右邊脛骨骨裂了?!?/br> “可能治得好?” “沒問題。”莫聞錚拍著胸脯允諾,“十二郎年輕,骨裂又不甚嚴重,安心靜養(yǎng),一個月足以痊愈。只要十二郎自己不胡亂折騰,不會留下任何隱患?!?/br> “帶十二郎回云間塢,在南苑里收治。鐘氏部曲也一并帶走?!避餍⒔舆^燭臺,進了貨車。 迎面見到的景象,讓他動作頓住了一瞬。 莫聞錚學醫(yī)多年,手腳動作極輕,除了移開箱籠,檢驗傷勢,沒有挪動車里兩人的姿勢。 荀玄微瞬時明白了莫聞錚那句委婉的“十二娘被十二郎護著”是什么意思。 阮朝汐蜷臥在狹小的空間里,人剛服下一劑鎮(zhèn)靜安睡的湯藥,陷入了沉睡。濃黑睫羽覆蓋下的緊閉雙眸偶爾細微顫動,睡夢里并不怎么安穩(wěn)。 鐘少白昏昏沉沉地側躺在她身邊,人也被灌了鎮(zhèn)靜湯藥,右臂完全展開,以保護的姿態(tài)把昏睡中的少女全然擁在懷里。 少年的肩背肌rou不顯,顯得單薄。但伸出手臂保護的動作極堅定,阮朝汐的臉埋在他肩頭里,鼻梁挨著肩胛,距離極近。 兩人以信賴的姿態(tài)互相依偎著。 荀玄微執(zhí)燭臺打量了片刻,對著緊密依偎的少年少女,不明顯地擰了下眉。莫聞錚急忙過去幾步,把兩人小心翼翼分開。 昏迷中的少年被翻了個身,或許碰觸到了傷處,□□出聲。 畢竟是潁川鐘氏的大宗郎君,莫聞錚半扶半抱著鐘少白出了馬車,連夜救治他的腿傷。 燭臺的亮光籠罩了整個車內。 以十五歲半的年紀而言,阮朝汐長得勻稱高挑,纖秾合宜,應該是自小喝到大的酪漿起了作用。 錦繡長裙包裹著窈窕身軀,細綾制的足衣被車輛停止瞬間的巨大力道沖擊得往下翻開一半,露出纖細柔白的腳踝。 荀玄微放下燭臺,把翻下一半的細綾足衣往上拉,重新覆蓋住潔白無瑕的腳踝,又仔細把阮朝汐身上凌亂的長裙擺整理好,傾身把她抱起。 四周燈火明亮,幾名隨他入京的家臣都跟隨在左右。 荀玄微抱著阮朝汐下車時,用的是貼身橫抱的親密抱法,少女的臉頰往里,隔著衣袍緊貼荀玄微的胸口。 落入眼簾時,就連向來心性最為沉穩(wěn)的霍清川也驟然吃了一驚。 路邊倒著的李奕臣滿面震驚,眼睛越睜越大,他忽然劇烈地掙扎起來,用兩邊手肘支撐著就要猛坐起身,拼命要把嘴里的布吐出去說話。 “唔唔!”李奕臣呼吸急促,“唔唔唔!” 燕斬辰嘖了聲,警告地踢了他一腳,“傻小子別犯蠢。” 隨即大步過來詢問,“郎君,抓到的三個東苑傻小子如何處置?!?/br> 姜芝和陸適之兩個本來可以趁夜走脫的。但眼看李奕臣駕的空車被逼停,又聽說追到了鐘十二郎的車,姜芝拖著陸適之主動自首了。 荀玄微的視線掃過路旁的李奕臣,腳步并未停歇,只問了句,“路邊這個對十二娘確實忠心。姜芝和陸適之自首后,可有出賣十二娘的意圖?!?/br> 燕斬辰搖頭,“那兩個只自首,蹲地上一句話不說。徐二兄稍微用了點手段,撬不開口?!?/br> 荀玄微腳下并不停歇,海瀾色廣袖和湘妃色長裙被山風吹攏到一處,依舊往自己的牛車方向平穩(wěn)走去。 “他們三個身為荀氏家臣,卻協(xié)助十二娘出奔豫北,原本應論罪驅逐??丛谒麄儗κ镏倚牡姆萆?,暫且留下?!?/br> 荀氏數百部曲清晨無聲無息而來,在山道里蟄伏了整日,領著鐘氏車隊返程,浩浩蕩蕩地回到荀氏壁時,已經是第二日的黎明前夕了。 荀氏壁的塢門外火把通明,同樣人喊馬嘶,一支車隊已經整裝待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