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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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日,另一封圣旨急送歷陽城。 消息走動如風, 當日又從歷陽城傳來了云間塢。 阮荻驅車七十里, 親自趕來商議。在霍清川的引領下匆匆進了書房, 迎面憤然道, “如今到底是怎么個局面!我竟看不明白了!” 阮朝汐人就在書房里,猝然撞見阮荻, 心情復雜, 喚了聲, “長兄。” 阮荻見了幼妹, 心情同樣復雜, 重重地嘆了口氣。 鐘氏十二郎在塢門下對峙整日, 堅持要帶走阮十二娘的事早傳遍了。 鐘家的人登門致歉,鐘家家主親自去了阮氏壁,鐘家十郎來了歷陽城太守府, 兩邊的說辭一致,說十二郎年少不懂事,拘在家里嚴厲管教,定不會打擾了阮氏和荀氏的喜事。 阮荻輕輕地拍了下阮朝汐的手背,“十二娘, 你先回避,阿兄等下與你說話。歷陽事急, 先把要緊的事說清楚了?!?/br> 阮朝汐帶著幕籬,避入屏風后。 荀玄微對著其他所有人,從來都是一副篤定從容的模樣。上次帶她去東山那日,若不是他自己說了那句“性命丟在東山里”,她也當他籌謀萬全,絕不會讓自己置身于風險。 如今想來,不過是豪賭慣了,不管面前擺著幾分勝率,一律表現(xiàn)得篤定萬全。越是氣定神閑,舉重若輕,越能令同伴信服,令敵手忌憚,反倒能險中求勝。 阮荻已經在跳腳了。 “你之前與平盧王秘密商議,不讓我知曉內情?,F(xiàn)在朝廷調令下來,把他調回京城,這也罷了。但司州刺史的人選,你怎能上書薦舉平盧王那廝?!” “豫州門第在京城任職的兒郎不少,那廝雖然不能再禍害豫州,但司州刺史的職務如果落在他頭上,豈不是如虎添翼,繼續(xù)禍害起京城任職的兒郎了!” 荀玄微果然又是那副從容鎮(zhèn)定的語氣,緩聲解釋。 “司州刺史掌管著京畿城防,位子不好坐的。天子就在京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司州刺史的職位在我手中,有如燙手之火炭;平盧王想要,我便薦舉他,至于拿不拿得到,還要看上意。” 阮荻急眼了,“他可是天子兄弟,真被他拿去,那可不是好玩的!萬一對京城中的兒郎痛下殺手——” 荀玄微蘸了茶水,在書案上畫了個圈,隨即又一圈圈地往外畫,儼然是個箭靶。 箭靶旁邊,書寫了一個甲字,一個乙字。 “如今的情勢,我主動退讓——”甲字畫了個叉。 “他殷切求取——”乙字劃了條直線,直通往箭靶。 “圣旨調令已下,我改任尚書令,司州刺史的職位空缺。他平調入京,又得了我的薦舉,司州刺史的職務,幾乎是他的囊中之物了?!?/br> 在阮荻的瞪視下,卻又不疾不徐書寫了一個丙字,一條直線橫出,截斷了乙字通往箭靶的直線,把丙字連接到靶心。 “然而,一旦中途生出波折,他有八成可能拿不去?!?/br> 阮荻被啞謎繞得發(fā)暈,瞪視著橫空出現(xiàn)的丙字, “甲字是你,乙字是他,這丙字又是誰?” 荀玄微收了手,悠然道,“長善吾友,日升星移,水落石出。一切自有天意安排,只需靜候即可。” 阮荻憤然拂去書案上的水漬,“處處只見謀劃,天意在何處?我搞不懂你彎彎繞的心思。還有,不許再稱我為友!我將十二娘交付于你,看看如今鬧成什么樣。你我的交情早完了!” 荀玄微絲毫不動怒,坦然承認,“樁樁件件,都是我的過錯?!?/br> 阮荻拂袖就要走,走到門邊想起幼妹,回身喊了句。 “十二娘,你如今住得可還好?若他這處住得不痛快,阿兄接你回去家里待嫁?!?/br> 阮朝汐聽他明明白白地說出“待嫁”,上次來接時也是同樣的一句“待嫁”。這場姻緣早已是兩家默認。 她搖頭拒絕, “不必了,長兄,最近我需戴著幕籬,不能顯露于人前。煩請長兄近前。” 阮荻詫異地走回幾步。阮朝汐在屏風后除下幕籬,仔細打量著他。 阮荻來的匆忙,不及整理儀容,下巴上又顯露了胡茬,氣色倒是不錯。以后平盧王離開豫州,他這個歷陽太守上頭沒了閻王坐鎮(zhèn),日子應該會舒心暢意許多。 她抬頭望著待她親厚的兄長。雖然她自己父族不詳,眼前的兄長并非她真正的兄長,但多年結下的親厚情誼,豈是血脈兩字就能剪除的? 阮朝汐鄭重俯身萬福,“回程辛苦,兄長保重?!?/br> 阮荻憐惜地抬手,替她撥弄了一下發(fā)間玉簪。 “戴了多久的幕籬了?整日黑黢黢的,豈是好受的。原先你就生的白,現(xiàn)在看你白得都快發(fā)光了?!?/br> 回頭怒道,“當初我就說,不該把她牽扯進來。” “我了解阿般的脾性,她隨我去見平盧王,我有把握可以平安無事。換了其他小娘子,去見平盧王那次,不知會不會驚慌失措,平地生出岔子?!?/br> 荀玄微保證,“豫州事已了,再不會有下次了?!?/br> 阮朝汐戴起幕籬,默然聽著耳邊的交談聲。 “你要好好待她。阮氏兒郎眾多,你若薄待了我家十二娘,我自會攜吾家兒郎打上門來,與你算賬?!?/br> “吾兄放心,玄微必然傾心相待,從此舉案齊眉?!?/br> “記得你說的話。還有,等十二娘嫁入你家的那日再改口!”…… 腳步聲遠去,書房里沒了動靜。阮朝汐轉出屏風,站在窗邊,掀起幕籬一角,望向庭院里兩個遠去的身影。 李奕臣抱胸站在梧桐樹下,隔著十幾丈距離,意味深長地遞來一瞥。 —— 白蟬收拾了多日的箱籠,早已準備妥當。 阮朝汐著重叮囑她,把母親當年遺物的小紅木箱籠也帶上車。 白蟬有顧慮,“舊物不堪搬動。萬一路上顛簸太過,損毀了遺物,那可如何是好……” 阮朝汐堅持要帶上?!败魅稚洗胃熬?,一去五年不歸。這次去京城,也不知何時能回來,我記掛阿娘的遺物?!?/br> 白蟬恍然點頭,“說得有理。”著手替她收拾。 打開的許多箱籠里,露出一副新放入的畫卷。白蟬“呀”一聲,捧過來給她過目。 “十二娘,郎君前日里送來的畫作,是帶走還是留下?” 阮朝汐把畫卷攤開在書案上。 上次奉來時匆忙,只匆匆掃了一眼,今日看得仔細,她才察覺,畫卷上原來是有題字的。 這幅畫作就叫做“月明驚濤圖”,右下角鈐了一方小小的朱色私印,“云間客”。 阮朝汐在書房經常見到這方私印。荀玄微當年在云間塢隱居時,歲月悠閑,自己動手刻的印章,是他日常往來用的私章之一。 她沉思著,指尖輕輕碰了下朱色小印。 “留做紀念罷。這幅畫放在母親遺物的箱籠帶走。” “是?!?/br> 白蟬收入了紅木箱籠,又忙忙碌碌地整理了許多柔軟舊衣,放在木箱里,防止顛簸損毀舊物。 阮朝汐坐在旁邊看著,突然開口說,“白蟬阿姊?!?/br> “天氣轉冷,你冬日容易發(fā)咳嗽,我在西苑的庫倉里存了半箱秋梨。若是不舒服了,多煎些梨子水服下?!?/br> 白蟬訝然回身,“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來了。十二娘去了京城,奴也要跟去的。難不成還要帶著半箱梨上京?” “隨口說一說。阿姊記得就好?!?/br> 白蟬笑起來,“奴知曉的?!?/br> —— 車隊定于清晨啟程。 十月末的山里,清晨落了滿地的霜。此去京城千里,車隊準備了防滑的鐵鏈,包裹馬蹄、防止凍傷的棉布,路上準備鏟雪的鏟子和鐵鍬。 荀氏和阮氏正在議親,十二娘是郎君未過門的夫人。這次車隊里有女眷隨行,怠慢不得。精銳部曲披掛皮甲,全副裝備,防止路上遭遇悍匪流寇。 車隊出乎意料地分成前后兩隊。 荀玄微領了圣旨,趕著回京,他的車隊先出行;阮朝汐的車隊在塢里等候半個月。等郎君到了京城,宅院安排得妥當了,她這邊再出發(fā)。 阮朝汐得知消息時,細微地擰了眉。 “怎么把你派到我這處了?” 她隔著窗問詢,“你來了我處,荀三兄馬上就要啟程了,他那處又是誰看護?” 燕斬辰站在窗外,行禮回稟,“郎君說十二娘初次入京,要我看顧十二娘的車隊。車隊分前后兩隊,我先跟郎君的車入司州,之后快馬回來,正好看顧十二娘的車隊啟程?!?/br> 阮朝汐起身站在窗邊,勸燕斬辰不必跟她。 “我這里人不少,李奕臣的身手不弱,車隊里還有陸適之和姜芝,看護車隊足夠了?!?/br> 燕斬辰連連搖頭,“郎君的吩咐,不得違背?!?/br> 阮朝汐目送燕斬辰的背影離去,皺了皺眉,繼續(xù)提筆練字。 燕斬辰跟車是個變故。他為人機警,不好甩脫。必須趕在他回來之前,盡快走。 一筆清雅的行楷出現(xiàn)在她筆下。 惟妙惟肖的筆跡,一遍遍地寫下“日出雪霽,風靜山空”,即將寫滿了一張紙時,筆下卻又一遍遍地出現(xiàn)“準行”兩個字。 字跡寫滿的紙張遞到火燭邊緣,她安靜地注視著字紙化為灰燼。 ———— 荀玄微當晚過來辭行。 他的車隊提前半個月出發(fā),明日清晨便走,不放心地再三叮囑。 “燕斬辰隨我出行,護送十日回返。他會在你的車隊出行前趕回來。豫州距離京城千里,眼下又快入冬,風雪路滑,路上需要他帶隊護衛(wèi),你一定等燕斬辰回返了再出行?!?/br> 阮朝汐默然聽著。 耳邊的叮囑又道,“這半個月里,若有什么消息傳過來,莫要驚慌。只要燕斬辰回返,你就按時啟程。” “什么消息?”阮朝汐敏銳地問,“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荀玄微抬手替她理了理發(fā)髻間搖晃的金色流蘇,笑意里帶著無奈。“你啊,每日不打破幾個砂鍋,你是不罷休了?!?/br> “我問了,也不見你說。之前不是和我說過,我不喜欺瞞,你不會再隱瞞?” “其他的事可以,眼下這件事么……身家都賭在這一遭,確實不能多說?!?/br> 阮朝汐一驚,始終低垂的目光在燈下抬起,仔細地打量面前人的神色。 面容平靜,看不出什么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