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隱約有個高個子身影在四下轉(zhuǎn)悠，秦羽沉默地看著對方打了幾個轉(zhuǎn)，不動聲色跟了上去。

    解云瑯來時也帶了一只火折子，然而他在密道里轉(zhuǎn)的時間久了，火折子的光弱了許多，他瞇著眼湊進(jìn)火光，意外發(fā)現(xiàn)光線逐漸變亮，不由嘆了一聲：“連木頭棍子都能解我意，為何某些人偏愛閃爍其辭呢？”

    “當(dāng)面損人，怕是不好吧?！?/br>
    秦羽的聲音在背后冷不丁響起。

    解云瑯轉(zhuǎn)身笑道：“我這不是背對著么?！?/br>
    秦羽緩緩呼出一口氣，眼睛往上翻卻又在中途停下，掃了眼他左右：“解大人一個人？”

    解云瑯一臉無辜道：“本官沿著河岸巡視，不知怎的意外瞧見個洞口，怕里邊藏著毒蛇猛獸危害百姓，便進(jìn)來查探一番。”

    秦羽微微一笑，一副“看你怎么編”的表情，沒有點(diǎn)破：“大人不意外貧道出現(xiàn)在此么？”

    “意外啊。”解云瑯神情不變，卻用驚訝的語氣接上一句：“這么巧，你也在！”

    秦羽盯著石壁緩了緩，隨即恢復(fù)神色：“是啊，貧道與大人還真是有緣?！?/br>
    “既然如此有緣，不妨同行？”

    解云瑯一下吹熄了手里的火折子，道：“正好我的光不亮了，借你的用用。”

    秦羽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他抬腳往前走：“大人想去哪兒？”

    “隨意，你去哪兒我去哪兒。”解云瑯抬腳跟在他身后。

    秦羽沒再回他，顧自走在前面。

    密道畢竟是在山體里，腳下高低不平，環(huán)境陰冷潮濕，走著耗費(fèi)體力。

    解云瑯跟著秦羽在交錯的密道里無聲走著，終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怎么感覺越發(fā)冷了，你在帶我往里走？”

    秦羽腳步未停：“大人不是隨我意么?！?/br>
    “話是這么說?！苯庠片槾炅舜晔直?，向秦羽更靠近些：“我以為你會馬上帶我出去。”

    秦羽淡淡道：“左右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大人想看也無妨?！?/br>
    “本官是偶然瞧見?！苯庠片槒?qiáng)調(diào)道。

    秦羽不做聲響。

    解云瑯跟著秦羽穿過長長的山體密道后，踏上了一條人為雕砌的石道，邊沿的墻角每隔幾步就擺放著一些物什，有例如棉線、酒壺、彩紙等小巧物件，也有陶罐、石塊等稍大的東西。

    解云瑯不禁開口：“這些東西都是周員外的？”

    秦羽腳步放慢了些，回道：“是他的舊物，這些事說來話長，大人想聽么？”

    秦羽停步轉(zhuǎn)身看去，卻見解云瑯已經(jīng)靠在了墻上，歪著身子看著自己。

    秦羽俯身將火折子放在地上，撩了衣擺就地而坐，同解云瑯講了周員外原先賣棺的事跡。說的內(nèi)容和縣丞講的大差不差，聽完后解云瑯好奇道：

    “關(guān)于詐尸賣棺的江湖騙術(shù)，本官也略有耳聞，但要說周員外之術(shù)無人能解，本官倒不太相信?！?/br>
    秦羽解釋道：“世間沒有不解法，無人能解，只是尚未看清。這個道理，顯然當(dāng)時的周員外并未明白，還以為能一直這般為所欲為?！?/br>
    “所以就遇到克他的人了?！苯庠片樞α诵?，走到秦羽身邊坐下，不知從哪兒掏出一袋酒，遞給他：“喝點(diǎn)兒？祛祛寒?！?/br>
    秦羽搖搖頭，拒絕了。

    解云瑯兀自喝了一口，道：“那你當(dāng)時如何看穿的他？”

    秦羽慢慢眨了下眼，道：“影子。”

    解云瑯低頭看向地面，只見二人的影子被火折子的光照得細(xì)長。

    “人體在不同光線的照射下，投射出的陰影是不同的。但無論它如何變化，人影也有絕不可能做到的形狀。”

    秦羽指了指對面墻角的紙扎人，示意解云瑯將它取來遞給他，隨后，秦羽一只手提著紙扎人在火折子前舞動起來，墻上的陰影也隨之改變。

    忽然間他將紙扎反向折了幾下，墻上的陰影呈現(xiàn)出詭異的形狀。

    “看。就這么簡單?！?/br>
    解云瑯一直盯著秦羽，眼中閃爍著微微的亮光。

    秦羽把紙扎遞給解云瑯，自己則接著道：“當(dāng)時隨著我一聲令下，安排在暗處的人一齊出動，將周員外抓了個正著，那時他的臉色，比這小人好不了多少。”

    解云瑯學(xué)著秦羽的角度，把紙扎人變換了好幾個動作，看著墻上翻動的陰影，不由一笑：“你這么不給他面子，他豈不是恨死你了?！?/br>
    “是的?！鼻赜鹛谷坏溃骸安贿^后來，我也幫了他一個大忙?！?/br>
    解云瑯好奇道：“什么？”

    “周員外自小窮苦，生父早喪，和母親相依為命。他利用亡人騙了許多財物，也因此損了陰德，致使他老母多年惶惶度日，到了周員外被抓那日，他那八十多的老母更是差點(diǎn)兒驚嚇而亡?！?/br>
    秦羽拍了拍手上的灰，道：“周員外求我救他老母，我便救了，而后兩人又求我莫要報官?！?/br>
    解云瑯道：“你便沒報?！?/br>
    “我報了?！?/br>
    解云瑯眉頭一挑，他有些看不懂眼前之人。

    秦羽微微一笑：“但是當(dāng)?shù)乜h太爺念在他母親年邁，便放了他?！?/br>
    “有時候你不得不感嘆仙諭的力量，一句話，可以讓死者生，也可以讓生者死?！?/br>
    秦羽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低頭看解云瑯：“大人歇息好了么？此地不宜久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