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到底還小，竟然脫口而出：“因為鸚鵡姊姊比奶奶年輕！”話一出口，她就驚惶萬分地捂住了嘴。

    崔眉笑起來：“我就知道。那水桶腰的鬼丫頭肯定給你整天地說這些?！彼[白如玉的指尖敲了敲：“過來。”小梅怯怯地過去。崔眉一把攬住她，小梅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很清淡的冷香。崔眉像jiejie替小meimei梳頭那樣，幫小梅攏了攏頭發(fā)，在她耳邊低聲說：“傻孩子，一會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在屏風(fēng)后邊別出來。聽著，看著?！?/br>
    為了防止小梅一會驚叫出聲，崔眉狠狠心，拿繩子綁了她，丟在屏風(fēng)后頭。

    小梅被過了一會，早與崔眉約好的客人來了。那客人膘肥體壯，挺著個大肚子，一身官服，胡須冉冉，道貌岸然，像一頭披著衣冠的野豬。他一見崔眉，就說：“可想死我了?！?/br>
    這個想死可有點特別。自這個大官有特殊的癖好。他打得崔眉慘叫連連，又讓崔眉赤身爬在地上走，他跨坐在崔眉背上，像御馬一樣，大力拍著崔眉，讓崔眉玉體為馬，極其吃力地馱著他，四肢著地，在房間里四處爬。過足了癮頭后，又被翻紅浪一回，這官就丟下一些財物走了。

    屏風(fēng)小梅聽著那一聲聲慘叫，看著這一幕幕，心驚rou顫，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等他一走，雪白的軀體遍布青紫，獨獨臉完好的崔眉咬著牙爬起來，爬到屏風(fēng)后，給小梅解開繩子。

    她披頭散發(fā)，渾身遍布臟濁，哪里還有半點平日的風(fēng)流意態(tài)。

    小梅一把抱住崔眉，嚎啕大哭：“奶奶，奶奶，你以后不要理這壞人！”

    崔眉攬著她，像是哄女兒一樣，說：“傻孩子?！彼攀帜脕硪粋€錢袋子，倒出里面的碎銀子，說：“我要是不理這壞人，你、雪鸚鵡、老mama、老貴頭，都哪來的錢財生活？”

    這時候，門砰砰地響起來。領(lǐng)家在外面喊：“心肝兒，心肝兒，財神留下的寶貝呢？'

    崔眉說：“不許出來。別叫領(lǐng)家看見你?！彼约号患我戮蛷钠溜L(fēng)后饒了出去開門。

    門打開了。領(lǐng)家進來，雪鸚鵡和老貴頭，并一個壯伙計，都跟在她身后。領(lǐng)家對渾身狼狽不堪的崔眉視而不見，倒是一眼發(fā)現(xiàn)了錢袋，直奔錢袋而去。等將錢袋拿到手里，顛了顛分量，才分為親熱地說：“小心肝，你累了。休憩去吧。”

    崔眉笑道：“不。先分賬?！闭f著一把搶過錢袋，呼啦一聲翻了個底朝天，把里面的銀子盡數(shù)倒在了桌子上。幾個人看直了眼，咂舌道：“乖乖，官老爺就是大方?！?/br>
    崔眉淡淡道：“他們自然大方?！倍嗟氖羌纫烂舶度?，又要裝君子的衣冠禽獸，他們那些說不得的惡癖，也只能對家里的婢妾，對她們這些煙花女子發(fā)。反正她們就是被玩死打死了，也沒有娘家尋事，沒有官司好打，就一筆銀子了事。既要找美貌過人的，又要找受他們這些惡癖還一言不發(fā)的，撒銀子自然大方。

    領(lǐng)家把銀子分成了十三份，五堆。兩堆最大，三堆稍小。領(lǐng)家和老貴頭夫婦分別拿了最大的兩堆。接著伙計拿了一堆小的，雪鸚鵡拿了一堆小的。

    崔眉只在一旁袖手看著她們分。

    這時煙花柳巷里的規(guī)矩是這樣的：

    假使一個紅姑娘一次得了十二兩銀子，那么龜|頭得五兩，領(lǐng)家得五兩（如果沒有龜|頭，就領(lǐng)家全得十兩），娘姨（女傭人）得一兩，伙計得一兩。。女票資大致就是按照這個比例分。

    至于那個賣身的女子本人？別開玩笑了，她吃住都蒙妓|院收留提供，哪里還需要分錢給她？如果碰上特別心慈的領(lǐng)事，說不準(zhǔn)就會格外從自己的五兩份額里給姑娘本人分上半兩。這還是紅姑娘的待遇。

    女票資都是事先領(lǐng)事就定好了的。姑娘本人如果想得銀子，那得客人私下里多給。不過這樣大方的客人可真不多見。畢竟領(lǐng)事本來定的女票資就夠高了。

    所以很多一開始混事就名揚天下的名妓，也得苦苦捱上數(shù)年，才能攢下錢來，以圖脫離苦海。

    像崔眉這樣紅是紅，卻沒大紅到名妓地步的，自然想攢錢就更難。

    等到他們分到最后，只剩最后一小堆，崔眉才上前一步，攏住最后一小堆，笑道：“這是小梅的。”

    領(lǐng)事眼咕嚕一轉(zhuǎn)，登時有點不好看，只是因剛分到了崔眉的賣身錢，還是笑著：“心肝兒，你怎么還沒叫那小可憐去混事（接客）？你一個人要養(yǎng)著雪鸚鵡與那小可憐，豈不是太辛苦了？雪鸚鵡都知道混事幫你減輕負擔(dān)，這個小可憐，也太不懂事。你也別怕雪鸚鵡和小可憐分薄你的客人。你這樣的美貌，她倆個歪瓜裂棗豈比得了？大客該來的還是會盡往你這來?！?/br>
    妓院里哪有不能賣的東西？妓院里的婆姨（女仆人)也是要接一些低等的客的。領(lǐng)家們也樂意叫女仆人自己去混事，這樣的話，還能從這些婆姨身上也刮一筆，雖然分到的比例不高，但是蚊子腿也是rou。

    至于紅小姐們，卻很多人有些不愿意，只怕這些女仆們分薄自己的客人，就拘束著不許，一旦發(fā)現(xiàn)女仆私下接客，就要一頓好打。早一點的例子就有那唐時的魚玄機活活打死她婢女的例子。

    崔眉一向不同雪鸚鵡計較她私下接客的事，這次卻攔著小梅。真叫領(lǐng)家老太婆好生郁悶，小梅這么個黃毛丫頭，總不至于比雪鸚鵡還要搶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