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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跟蹤

    丑陋的大手摸索著地面,終于拾起了一件從背簍中散落而出的遺落物。

    男人將身上的背簍脫解落地,伸入手清點(diǎn)著筐內(nèi)的物品是否還有缺。

    數(shù)了兩遍,平靜的面色顯現(xiàn)出一絲情急,看似丟失了重要的東西。

    他蹲身而下又是好一通摸索。雙手撫起了飛塵,纏在傷處的布條都被染成了灰黑色。

    喬佳善就站在不遠(yuǎn)處。

    將男人狼狽的模樣盡收眼底。

    灰土遍布在他的衣褲,連發(fā)梢都鋪有不少。

    一塊青紫烙在他的顴骨處還附有幾道血痕,應(yīng)是側(cè)首著地摔了個狠猛。

    血點(diǎn)子從他的唇角冒了出來,他的口腔里估計(jì)已是慘不忍睹。

    從前到后,他來來回回摸了個遍。

    終于在墻角處,他摸到了一個巴掌大的紙盒。

    喬佳善看不清那是什么。

    躡著腳步往前走。

    只見。

    男人拍了拍紙盒表面,吹去了浮灰。小心翼翼打開盒蓋,將里面的東西倒入了手中,仔細(xì)清數(shù)。

    “一、二、三、四、五……”

    默聲只能聽到從口中發(fā)出的氣音。

    纏裹著布帶的手有些僵硬,吃力拿過的,是一支支嶄新的圓珠筆。

    他一個瞎眼睛,買那么多筆做什么?

    是為了誰呢。

    是為了誰的一句無心慌口:筆用完了,沒錢買。

    安心數(shù)過數(shù)量無誤的筆,他用衣角好好搓擦了一番,全部裝回了原處。

    他站起身,握著那盒圓珠筆打算放回背簍??伤诒澈t邊沿的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紙盒子塞入了褲子口袋。

    廢囊人,尋常事都做不來。

    他曾自嘲著這么說。

    這句話曾過經(jīng)她的耳,沒激起什么回響。

    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無緣無故牽扯出來,惹得自己莫名動蕩。

    腳步的拖響帶有泥沙的摩擦。

    那聲音好刺耳,比切木機(jī)的聲音都刺耳。

    失去了探路的木杖,男人只能扶著墻壁行走。

    他就這么一瘸一拐與她擦身而過,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然而走過了這一排屋群,他又該怎么辦?

    目光所及是屋檐下一堆木枝,喬佳善幾步走去挑挑找找,抽出了與盲杖長度相仿的一根。

    她不敢靠陳摯太近,她怕他嗅覺靈敏的鼻子識出了她的身份。

    遠(yuǎn)遠(yuǎn)的,她揮著手臂將長長的木枝一扔,剛好砸在了陳摯的腳踝。

    感覺到長狀物落在了腳面,陳摯彎身撿起。

    意識到手中代替了盲杖的木棍子不會無故飛來,他回過身對遠(yuǎn)處的好心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謝?!?/br>
    喬佳善在陳摯身后跟了一路。

    從屋群小巷到村間小道。

    陳摯的步子很慢。

    慢到她總是要止步許久,再一鼓作氣拉近二人之間本就遙遠(yuǎn)的距離。

    眼看著他坐上了回村的班車。

    眼看著班車噴著nongnong的尾氣向盤山公路駛?cè)ィ缓笙Р灰姟?/br>
    她不想解釋自己異于尋常的舉動,也懶得給自己找借口。

    晚些時候,梁耀民開著七彩電瓶車威風(fēng)了一路把喬佳善送回了家門口。

    聽車聲一遠(yuǎn),喬佳善又躥出了大門,直往陳摯家的方向走。

    打從裝了燈后,陳摯家一直都是亮著的。

    門堂照得通明,連古舊木門上的紋理都一清二楚。

    剛跨過門檻,就看到了陳摯的身影。

    此時他已經(jīng)換了身干凈的衣褲,埋頭正在整理背簍里亂七八糟的物件。

    “喬佳善?”

    他聽到了走來的聲音,轉(zhuǎn)首面向了大門的方向。

    “是我?!?/br>
    她應(yīng)著他。

    “你怎么傷了?”

    她明知故問。

    “哪里?”

    “臉上。”

    他摸了摸臉,尋到了疼處:

    “摔了一跤,沒事?!?/br>
    “你先前臉上的烏青還沒消透,才幾天呢,又添新的了?”

    喬佳善來到了他身旁,故作氣惱:

    “先前也是摔的?”

    “嗯。”

    他想給出一個解釋,讓自己顯得沒那么不中用:

    “那是木梯折了腿?!?/br>
    喬佳善抬頭巴巴望著懸在頂上的燈泡,尋出了陳摯爬梯子的目的。

    她走近他身旁,自然而然捧起了他那只燙傷的手。

    多日的上藥讓他習(xí)慣了與她相觸。

    他不再推拒,卻僵硬不改。

    臟兮兮的布條還染著從內(nèi)而外透出的血色,被她一圈一圈松解下來。

    當(dāng)那潰爛的血rou褶著即將脫落的皮膚失去遮擋完完全全展現(xiàn)在她眼前時,胸腔內(nèi)的酸澀難耐早已侵蝕了所剩無幾的嫌惡。

    混淆其中的泥沙深深陷在了皮rou里。

    那是她專門為他延遲痊愈而定制的“藥方”。

    “疼不疼啊,那么久都還沒好?!?/br>
    她忘記了怎么去裝演,不經(jīng)意將胸膛內(nèi)的酸澀從言語中流露了出來。

    “不疼?!?/br>
    他還是憨傻地?fù)u著頭:

    “天氣熱,燙傷難好,正常?!?/br>
    “對了?!?/br>
    他想轉(zhuǎn)移她的注意,隨即岔開了話題:

    “我有個東西要給你?!?/br>
    伸入褲子口袋的手拿出了一個紙盒,上面寫著“考試用筆”。

    紙盒上落著邋遢的泥巴痕跡。可顯然被沾了水的毛巾擦拭過,留下了水漬融合泥印子形成的軌跡。

    “不知道買對了沒有,老板說學(xué)生都用這個?!?/br>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填滿了他力所能及的溫柔:

    “以后用完了你再跟我說,我給你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