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上大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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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有化肥品牌的宣傳單抖去了表面的浮灰。 對折壓平后拿在喬佳善手里。 “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 說著,她用宣傳單的紙角戳了戳陳摯的手背。 男人身上滿是木頭屑,白茫茫一片。 聽言,他迅速停下了手上的工。 用搭在椅背的毛巾來回擦了好幾遍手,才接下她遞過來的“錄取通知書”。 捏在宣傳單上的手分外小心,指尖的顫動連帶著紙張都在微抖。 他珍惜地?fù)徇^紙面,將那張她隨意從路邊撿來的宣傳單當(dāng)作了至寶。 “我考上了州央大學(xué)。你知道州央嗎?是一個特別行政自治市,雖不及首都和經(jīng)濟(jì)大省,但那里的州央大學(xué)在全國排名也是很靠前的?!?/br> 村子里頭的盲漢哪里會知道外面的世界? 他埋在木頭堆里從生到死,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走出這村這鎮(zhèn)。 多說的這幾句話,不過是她粉飾過的謊言。 給他留個具象一些的念想。 至少不能太過敷衍。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br> 高漲的情緒讓他語速過快。 他笑著。 比任何時候都高興。 喬佳善盯著男人的臉有些發(fā)愣。 這是她從他臉上從沒見過的神情。 陰在角落里的爛木頭長了潮斑。 用也不能用,點也點不了。 眼睜睜看著死木燒起了一團(tuán)大火,多驚奇啊。 他笑著。 捧著一張化肥宣傳單笑著。 這讓她忍不住也空笑了一聲。 只是這一聲空笑,酸澀太濃。 她不忍再去看著他的臉,更不敢盯著那雙似是要將她生生吸進(jìn)去的空洞雙眸。 “你、” 男人突出的喉結(jié)動了動。 濃密的睫毛半垂著,遮住了那雙灰白無光的眼。 陳摯將手中的“錄取通知書”遞了回去。 他順勢抬起胳膊蹭了蹭額邊,好似借擦去薄汗掩蓋眉心的蹙動: “你什么時候走?” “后天。” 她答得果決。 他的嘴微啟著,卻沒說話。 仿佛下一句便是問她:那么快就要走? 那么快啊。 她等了許久,沒等到她猜想的話。 他只是抿了抿唇,問道: “要多少錢?” 宣傳單攥在她手上有些發(fā)皺。 她說: “學(xué)費路費,還有七七八八的費用加在一起……大概要兩萬?!?/br> 這明明是她期待的不是嗎? 期待他心甘情愿掏出他的錢,期待最后一次從他手中謀得好處。 然后拿著錢遠(yuǎn)走高飛去到城里頭過好生活,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會跟他有任何牽扯。 她又在心虛什么? 她又在遲疑什么? 那種難以呼吸到痛楚又是因為什么? “好?!?/br> 然而他沒有給她思緒掙扎的余地。 毫無猶豫的應(yīng)了下來。 … 喬佳善沒有什么東西好打包帶走。 柜子里幾套衣褲,開了線的褪了色的。 一雙最喜歡的蝴蝶結(jié)圓頭皮鞋,上邊的扣子都搖搖欲墜了。 條紋蛇皮袋只裝了叁分之一。 扛在肩膀上都不壓身,拿在手里都不勒手。 喬佳善在她住了好多年的平屋里左瞧瞧右望望,生怕會有遺漏。 畢竟這一走,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會回來。 又或許,從此以后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競哥在城里買了房,定了居,連身份證明都改了城里的戶。 競哥說帶他們?nèi)ベ嵈箦X,到時候她也想在城里安家。 城里有大商場,有化妝品專賣店,還有好多好多奶茶店。 在城里安家,她才能過上人人羨慕的好生活。 無數(shù)的構(gòu)想從她腦子里往外冒,憧憬的顏色漸漸渲染在她目色里。 然而激昂沒有在她臉上維持太久,倏然熄滅在她望向窗臺的那一個瞬間。 黃昏與夜幕的過度色漫進(jìn)了斑駁木窗。 窗臺上,放著一個木頭人。 最后一道霞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一步步走近窗臺,將木頭人拿在了手中。 木頭人一頭長發(fā),五官雕刻得很細(xì)致。 與她也就叁分像。 翻轉(zhuǎn)到背面,是“你祖宗”叁個大字。 她拍了拍表面的浮灰,又鼓著腮幫子吹了好一會兒,卻怎么都清理不凈刻痕里因踩碾而鑲嵌進(jìn)的沙土。 這是它曾被“虐待”的痕跡,就像怎么都抹不去的傷痛。 腦子里不受控。 原本模糊的人影越來越清晰。 小小的刻刀以奇異的姿勢握在丑陋大手里。 那個人影坐在圍屋中央,一點一點雕刻著手中的木頭人。 木屑打著圈往地上落。 越落越多。 她忍不住地去想他的臉,去想那雙灰白色的眼睛。 去想一個聲音用最溫柔的語調(diào)念著她的名字: 喬佳善。 身上的雞皮疙瘩不知道為何會一片一片立起。 她轉(zhuǎn)身阻止了眼眶的持續(xù)溫?zé)?,將木頭人裝進(jìn)了蛇皮袋里。 可就在拉上拉鏈的那一刻。 她又定止了下來。 最后一道霞光散去了。 夜色越來越沉,直往天界線壓。 只聽一聲拉鏈的拉響。 她將木頭人從蛇皮袋里掏了出來。 多害怕似的,她大步走到窗前。 重新將木頭人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第二天一早她就要和梁耀民還有東崽幾人趕班車。 去縣城里頭的火車站。 落上了家里的鎖后,她就扛著蛇皮袋往陳摯家走。 注定的分別是無法扭轉(zhuǎn)的結(jié)局。 至少,她還想與他待一會兒。 哪怕數(shù)來不到二十個小時,短短一個夜晚。 在她氣喘吁吁來到陳摯家門前時,那個她想見的人早已等在了大門口。 他為她把重物拎進(jìn)了屋。 一路領(lǐng)著她往房里走。 灶房里白果老鴨的香氣挑起她沉睡的味覺。 讓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眼見放慢的腳步與陳摯拉開了距離,她又緊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他從置物柜上拿起了一個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塑料袋。 隨著沙沙聲一層一層地剝,直至露出了一迭厚厚的鈔票。 “這里是兩萬五千塊,你拿著?!?/br> 他捧著墊在塑料袋上的鈔票,遞在身前: “城里邊什么都貴。到時候住的地方要添置,還有些學(xué)習(xí)用品生活用品也不能少,更不要在吃上邊委屈了自己?!?/br> 兩萬五千塊。 她昨天說自己要兩萬塊,他用了一天時間給湊了過來。 還多給了五千。 做一個板凳賺二十,做一個桌子賺五十。 做一張床賺叁百,做一個柜子賺五百。 他如果是攢,兩萬五千塊他要攢多久? 那錢多燙手啊,她接都不敢接。 往日的心安理得不知藏到了哪里去,怎么就在這個時候無影無蹤了? 陳摯好像察覺出了她的遲疑。 不再等待她接下,便一層一層重新將鈔票包裹好,扎上了皮筋。 他彎身摸索著她裝有行李的蛇皮袋,拉開拉鏈直接將錢塞了進(jìn)去。 他起身時,摸在置物柜上的手抽開了抽屜。 翻找聲過后,他從中拿出了什么,轉(zhuǎn)身遞在身前: “我給你買了一臺電話。” 說著,他又摸著口袋掏出了一個: “我也買了一臺。” 遞給她的新手機(jī)裝在包裝盒里,包裝盒上殘留著一層塑料薄膜,上邊沾有淺淺的指印。 這是一臺觸屏手機(jī),品牌最新款,還是漂亮的粉紫色: “款式顏色是手機(jī)店老板娘幫我選的。她說,年輕女孩子都特別喜歡這個電話。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而他拿在另一只手上的,屬于他的那一個,是一款沒有太多繁瑣功能的按鍵手機(jī)。 老舊的按鍵手機(jī)不像剛開封,倒像久經(jīng)風(fēng)霜。在綠色的接通鍵上還被他特地貼了一個標(biāo)志,用于觸摸分辨: “我辦了兩張電話卡,卡都塞進(jìn)去了,還讓手機(jī)店老板幫我互相存了號碼。以后你在外地,有什么事情可以打電話聯(lián)系我?!?/br> 他將他的手機(jī)塞進(jìn)了褲子口袋里。 緊接著,他摸索著她的臂,一路向下,牽起了她的腕。 他捧著她的手,將嶄新的手機(jī)放進(jìn)了她手心。 “到時候你去城里銀行辦個存折,打電話把存折號告訴我,我每個月都會給你轉(zhuǎn)生活費。要是放假想回來,我再給你轉(zhuǎn)路費……要是、” 他的聲音頓了頓: “要是不回來,你也告訴我一聲。我就把下一年的學(xué)費轉(zhuǎn)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