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在期待著什么？

    男人低垂下眼睫, 看著逐漸清平的湖面, 鳳眸中情緒淡去, 晦暗的眸光復(fù)而清明。

    回京的馬車就停在斷橋邊。

    見主上走下船, 周圍侍從立馬正色。

    談釗重新走回他身邊, 恭敬道：

    主上, 車馬已備好，是否要立刻歸京？

    步瞻眸光平緩, 淡淡嗯了聲。

    就在抬手掀開車簾的那一瞬，他的頭忽然疼得厲害。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轉(zhuǎn)，讓他猝然攥住了簾帳，險些將其撕扯下來。

    男人眉心緊蹙，指節(jié)泛起一片青白。

    見他身形頓在原地，談釗趕忙上前。

    主上，可是頭疾又犯了？

    這些年，他頭痛愈發(fā)厲害。

    自從步瞻即位之后，便廣尋天下名醫(yī)。剛開始時，有人能用與馮茵茵一樣的針法緩解他的頭痛，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此法越來越不管用。

    無論他再怎么休養(yǎng)，再怎么扎針、喝藥，依然沒有能治愈他頭疾之法。

    莫說是根治了。

    那些法子，就連緩解都不能緩解。

    知道喝藥、施針無用，是在姜泠離開他之后。

    自她離開，皇宮的桃花便不開了，他更是日復(fù)一日地忍受著那難耐的頭疾，名醫(yī)尋了一批又一批。

    始終無甚效用。

    有時候頭疾發(fā)作，會疼上一整晚。

    他躺在床上，整宿整宿地睡不著。長夜孤寂，從房檐上落下滴滴細雨，他聽著那雨聲，承受著蝕骨鉆心之痛。

    闔上眼，面前忽然閃過一張熟悉的臉。

    痛意登即從頭腦處傳來，一路滑下，直到心房。

    他的整顆心疼得顫抖，額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汗水黏濕了鬢角，他后背處更是一片濕潤。

    步瞻無意間的翻來覆去驚到了下人，宮人提心吊膽，守在門外。

    皇上，您可是要傳喚太醫(yī)？

    雨珠子啪嗒一聲，砸在宮階之上。

    好半晌，寢殿內(nèi)才傳來極壓抑的一句：無妨。

    第二日，步瞻掩去眼下一片烏青之色，若無其事地去上早朝。

    自她走后，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變。

    斷橋邊，談釗滿臉擔(dān)憂地迎上前，卻見自家主上擺了擺手。他忍著痛，雙唇早已發(fā)白。片刻之后，他強迫自己凝神，掀開車簾地走上馬車。

    馬車內(nèi)一片昏黑，簾帳微掩著，光亮透不進來。

    車轱轆開始轉(zhuǎn)動，搖晃感讓他的頭疾愈發(fā)劇烈。步瞻攥緊了手邊的玉佩，馬車駛過南金街，行至一處時，不知是不是錯覺，車馬竟放緩了些。

    車內(nèi)的男人輕抬起車窗簾，問：

    到哪里了？

    談釗頓了頓，回道：主上，前面就是青衣巷。

    步瞻放下車簾，淡淡應(yīng)了聲。

    青衣巷。

    琳瑯居所在之地。

    馬車行至巷口，忽爾有暗香飄入車簾。輕風(fēng)將簾子的縫隙吹得更開了些，整條小巷充斥著一道若有若無的清香。談釗筆直坐于馬背之上，微微勒緊韁繩，朝馬車看了一眼。

    車簾微動，坐在馬車內(nèi)的男人闔著一雙眼，養(yǎng)著神。

    就在轉(zhuǎn)角處，馬車忽一顛簸，步瞻的身子跟之輕微晃了晃，前方響起一陣喧鬧聲。

    哎對不住，這位官人，一時沖撞，還、還望海涵。

    馬車停住，喧鬧聲中夾雜著一人略帶慌張的道歉聲。

    原來是方才將近拐角之處，迎面撞上了個男子。

    這本是一件小事，見車內(nèi)主上未言，談釗也未曾計較，他揮了揮手，示意對方站起身。

    薛才瑾雖出身于普通人家，單看著馬車的車簾子，也知曉馬車里所坐之人非富即貴。他趕忙又朝車內(nèi)之人恭敬地哈了哈腰，繼而閃到道路一旁去。

    就在馬車再度行駛時

    有婦人看見他懷中的魚簍。

    哎，這不是薛先生嗎，怎么，又給你家姜姑娘捉魚去了呀。

    莫、莫要亂說，聞言，薛才瑾羞得整張臉通紅，赧然道，還不是我家的。

    她愛吃魚，我想著多給她釣一些回來。她一個人在青衣巷孤苦伶仃的，平日里沒有個照應(yīng)，又不喜歡趕集市，連新鮮的鱸魚都不曾買到

    薛才瑾正說著，剛一轉(zhuǎn)過頭，忽然見身側(cè)的馬車停住。他心下緊張，趕忙轉(zhuǎn)過身，再度朝那馬車弓了弓腰。

    這位官人，還還有何事？

    他的態(tài)度溫和謙卑，小心翼翼。

    冷風(fēng)拂過車窗，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將車簾輕輕掀開。

    看見車內(nèi)男人那雙眼時，薛才瑾有些被懾住。他在江南見過不少有錢有勢的官人，從未有這樣一雙眼能讓人感到一股無名的壓迫感，竟讓他情不自禁地將脊背又彎下幾寸。

    步瞻垂眸，乜斜他懷中魚簍一眼。

    見狀，談釗便問：公子可是想吃鱸魚了？

    誰知，還不等步瞻開口，面前的布衣男子急忙出了聲。他雙手將胸前的魚簍護住，忙不迭地搖頭：這位官人，這是給鄰家那戶小娘子釣的鱸魚，不賣的。公子若是想吃新鮮的鱸魚，南金街有一整條鋪子都是賣魚賣rou的，就順著這條道兒往南走，離、離青衣巷不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