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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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長(zhǎng)明殿中。 桌案之前,男人從臉上緩緩扯下一張□□。 極逼真的面具下,露出一張昳麗俊美的臉。緊接著,步瞻又低下頭去,將他覆在掌心處的假皮撕掉。 人皮扯去,右手掌心蔓延至手腕處的疤痕,便在日光下暴露無遺。 談釗端著一碗藥羹,走了進(jìn)來。 只一眼,便看見立在龍椅之側(cè)的男子。 步瞻身姿頎長(zhǎng),正側(cè)對(duì)著殿門。案臺(tái)之上,許多道折子堆積成小小的山丘。男人興味索然,將其略略翻閱了眼,隨后便命下人將折子搬至一邊兒。 談釗憂心忡忡:主上,您有三日未曾用藥了。 那藥羹極苦,比他在金善寺時(shí)喝到的還要苦。 男人眉頭皺也不皺,將其一飲而盡。 收拾藥碗時(shí),談釗這才注意到,主上的手邊,還放了一個(gè)小包囊。 他不知道里面都裝了些什么,也不敢詢問。 步瞻將剩下的政務(wù)都處理完畢,隨后便讓周圍伺候的宮人盡數(shù)退下。此時(shí)已至晌午,他坐在桌案邊,打開包囊。 里面赫然是許多塊漂亮的布料。 這料子,是他于集市上買的。 都是今年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 無一例外的,料子都是漂亮的大紅色。 看見那殷紅色的第一眼,步瞻便無端覺得一陣頭痛欲裂。他右手取過針線,竭力穩(wěn)住心神,另一只手捻起其中的一塊布匹。 泛著青白之色的指尖,驀地被那紅色燙了一燙。 燙意自手指,一路往上蔓延,一瞬之間,他的眼前忽然出現(xiàn)這樣一個(gè)場(chǎng)景。 相府,新春之際,落了一地的綢緞,和正彎腰撿拾著新衣裳的少女。 薄薄的一層光落在她細(xì)長(zhǎng)白皙的脖頸上。 忽爾,他走上前,腳底碾過那鮮艷的紅綢緞,與此同時(shí),她抬起一雙寫滿了愕然與探究的眼。少女目光純凈,微蹙著眉心,死死盯著身前的男人。 自己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漠然道:扔出去。 姜泠攥著新衣的手指微僵。 那樣鮮艷的紅,就這般施施然落了一整地,與這鋪滿了銀雪的冰天雪地倒是極為相稱。那時(shí)候的他冰冷且高傲,渾然不顧她顫抖的雙肩,更不顧她的眼眶溢滿了委屈與不解的淚水。 當(dāng)天夜里,他狠狠地傷害了她。 過往的記憶在眼前串聯(lián)成線,逐漸變成一朵初具雛形的桃花。步瞻忍著頭疾,一針一線地繡著桃枝上的紋路。忽然,有什么在眼前晃了一晃,讓他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細(xì)細(xì)密密的血珠子已從他的指尖滲出來。 啪嗒一聲,血珠自手指滴落,滾在那一方紅布上。 不一會(huì)兒,殷紅的血完全滲透布匹,與之融為一體。 他的眼前已出現(xiàn)重影。 虛影疊疊,與眼前這一盞宮燈交匯,他緊咬著顫栗的牙關(guān),垂眸凝望著帕上方繡了一半的桃花?;ò耆崮?,他的手指卻僵硬得不成樣子,就在此時(shí),一道陡峭的冷風(fēng)吹刮而過,讓他的右手一抖。 針線無聲,墜落于地。 步瞻回過神,彎腰去撿。 紅色,鮮明的紅色,刺目的紅色。 血液,森森白骨,將他按在地上的小廝,唾罵他是私生子的嫡兄。 白茫茫一片天,他的右腿險(xiǎn)些被人打斷。 他流了一地的血。 當(dāng)他拖著軟綿綿的右腿幾乎是爬回母親那里,他的生母非但沒有心疼他受到的這些委屈,反而冷漠地垂眸,開始怒罵他的無用。 他無用,是個(gè)廢物,是個(gè)骯臟下.賤的私生子。 骯臟,下.賤,腥臭的血,令人頭疼欲裂的紅色。 他捏著短短的一根針,伏于案上,痛苦地喘.息。 他不愿再去想了。 不愿再去想那些事,那些噩夢(mèng)。 抬起一雙疲憊的眼,鮮紅的布匹上,卻開出一支嬌嫩的桃花。看著那桃花,步瞻眼前忽爾又浮現(xiàn)出少女的一張臉。她站在一棵桃花樹下,唇角微勾,朝他甜甜地笑著,一聲聲輕柔地喚他:相爺。 步瞻掌心撐著桌案,抿著薄唇,支起身。 如此涼的天,冷汗竟浸濕了他的衣袍。 他的頭發(fā)也盡數(shù)被汗水溽濕。 不知不覺,已是長(zhǎng)夜。 他忍著巨痛,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生命中那唯一一支鮮活的桃花,繡得栩栩如生。 金善寺。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落下,姜泠下意識(shí)地叫綠蕪去看一眼灶房。 那人仍未出現(xiàn)。 她微微垂眸,心中想,他許是養(yǎng)好了身子,這才離去的罷。 正思量著他的不告而別,一道叩門聲忽爾自院子外響起。姜泠的眼皮跳了一跳,一打開門,竟是已失蹤了一天一夜的柳恕行。 她微怔。 柳恕行背上背了個(gè)小包囊,看上去面色并不太好。他眼睫低垂著,面上依稀有著疲憊之色。 你 不等她開口去詢問,昨日他去了哪里。男人已解下包囊,將其雙手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