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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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泠方一探出頭,便吃到了滿嘴的沙子,為此,她很是郁悶。 戴上這個(gè)。 她轉(zhuǎn)過頭,步瞻遞來一張素白色的面紗。 這一路上,他很是少言。似乎猜想到姜泠不愿同他有過多言語,大多數(shù)時(shí)候二人都是十分沉默。車馬一路向西行駛,不光姜泠感到水土不服,她也能看出來步瞻同樣也感到有幾分不適。這種情況隨著車馬越往西,而愈演愈烈。 行至西葛山下,姜泠生了一場(chǎng)大病。 從先前的上吐下瀉,到如今的高燒不止。 她躺在馬車?yán)?,耳畔是綠蕪焦急的聲息。 娘娘,娘娘您能聽見奴婢說話嗎? 娘娘您千萬莫要嚇奴婢,您嗚嗚 周遭并未有床榻,姜泠閉著眼,能感受到有人正在往自己身上一層層地加厚那被褥。她渾身極冷,冷得四肢僵硬,甚至都打不了抖?;秀敝校嫔细邿呐酥荒苌陨詮埓?,發(fā)出一聲極微弱的吐息。 行軍中,雖有隨行的軍醫(yī),可這里的醫(yī)療條件定然不及宮中的十分之一。行軍中因不甚染病而撒手人寰的,也大有人在。 她聽見有人緊張地握著自己的手,盡量冷靜地喚她,姜泠。 疼。 她的頭好暈,身子好疼。 姜泠平躺在那里,緊閉著眼。她的眉心緊蹙,烏黑色的睫羽亦不由自主地打著顫。 她好疼。 不知為何,明明是發(fā)燒,她竟感覺不到一丁點(diǎn)兒熱燙之意。許是那疼痛更甚,姜泠甚至覺得自己的皮rou都開始抽搐。她咬著唇,能感受到周遭一寸寸暗下來。 夜幕降臨。 行軍的大夫替她把了把脈象,道她是水土不服加上風(fēng)寒侵體,才導(dǎo)致如此高燒不退。大夫給她開了服退燒用藥,叮鈴桄榔的一陣器皿碰撞聲,有人舀了勺熱氣騰騰的湯羹。 娘娘,喝藥。 她疼得張不開嘴。 姜泠死死咬著下唇,原本干裂的唇瓣上已然多了道不深不淺的牙印兒?;谢秀便敝g,似有人用溫?zé)岬臏讐毫藟核淖齑?,想要將她的牙齒打開。 娘娘好像在說話。 綠蕪捧著藥碗回頭,焦急地望了望一側(cè)的步瞻,繼而又趕忙彎下身。 娘娘,您在說什么? 我疼。 姜泠嘴唇微動(dòng),只發(fā)出幾道極簡(jiǎn)單、極微弱的聲息。 好疼 她渾身上下、五臟六腑都疼。 好似有一把火在她肺腑之間烤著,將她整個(gè)人燒痛得厲害。 要止痛藥丸。 收到步瞻的眼神,談釗立馬起身,從一側(cè)的醫(yī)匣子內(nèi)取出一個(gè)棕黑色的小藥瓶。主上常年受頭疾侵?jǐn)_,如今又中了西巫的蠱毒,尤其是那雙腿,是不是會(huì)感到疼痛。這藥瓶中乃是上好的鎮(zhèn)痛藥丸,談釗想也不想,立馬將其打開。 看著輕飄飄的藥瓶,步瞻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他眼看著談釗剛一將藥瓶打開,手上動(dòng)作忽然一頓。 主上。 黑衣男子面上隱隱露出難色,朝著這邊回望過來。 這瓶子里面,沒剩多少藥丸了。 談釗回想起這一路走過來。 自從主上雙腿染疾,每至更深露重之時(shí),他的雙腿便會(huì)開始發(fā)痛。那痛意甚至?xí)钠潆p腿上蔓延至于全身,不過頃刻,便使人疼痛不止、痛不欲生。 唯有這一枚小小的鎮(zhèn)痛藥丸,可以緩解他那蝕骨鉆心的痛意。 如今他們正在西葛山,距離最近的城都還有些距離,而瓶中的藥丸卻所剩無幾。 不用想,今夜定然是一個(gè)極難熬的夜晚。 還有多少?步瞻問,于夜色中掀起一簾眼睫。 回主上,談釗應(yīng)道,還有最后兩粒。 還剩下最后兩粒陣痛藥丸。 一面是每逢深夜時(shí)腿上的劇疼,一面是現(xiàn)下高燒不退的灼痛。 談釗只慶幸,如今這瓶中所剩的是兩枚藥丸,而并非僅剩下一枚。 只是不知道挺過今夜,明日娘娘會(huì)不會(huì)醒來,她還會(huì)不會(huì)喊疼。 明日夜里又會(huì)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談釗攥了攥瓶身。 不等他轉(zhuǎn)過身,命下人給皇后娘娘喂藥,卻見面前的男人略一沉吟。他的面色冷白,聲音十分平穩(wěn),那聲息落在秋霜彌漫的夜色之中,顯得分外清晰可聞。 步瞻一字一字,平淡無波道: 都給她。 091 聞言, 談釗大驚失色: 主上,不可! 他見過主上疼痛到幾近暈厥的樣子,為此仍心有余悸。但他更了解主上, 深知自己根本無法勸動(dòng)他分毫。 娘娘服了鎮(zhèn)痛藥, 沒一會(huì)兒,便停止了鬧騰。 見狀, 談釗與綠蕪皆松了一口氣。 下人們忙前忙后, 扎針、換水、喂藥直到后半夜,皇后娘娘終于降了溫。她平躺在支起的一方小榻上,安靜地閉著眼睛, 看上去分外乖巧聽話。 月色朦朧一層,輕柔地落在她均勻的呼吸聲上。姜泠只覺得自己周遭溫度在慢慢變得和緩, 原先胸口處的那一炬熊熊燃燒的烈火也終于被人撲滅。